第5章 或许,这就是最好的结果。
在那之后又过了三天,期间举行了分班考,到现在已经是星期四。
不得不说,星期四可以说是最有盼头的一天,翘首以盼星期五的到来算是在星期四这一天的一大乐趣。
眼下多了一个让苏平意想不到的麻烦。
一个脑袋在苏平眼前晃来晃去。
“你在干嘛?”
陆瑶一惊,转过头,嘴巴一张一合的就要说个不停。
“你不冷吗,穿的那么少,我最近一直觉得这天气……”
苏平打断她那一开口就停不下来的嘴。
“唉,你好端端的怎么老是来找我啊?”
“你很烦我来找你吗?”
“嗯,有点,老实说一跑过来就喋喋不休个没完,是个人都会烦吧。”
陆瑶一听,眼中的失落再明显不过,但还是强打起精神,招招手:
“对不起,那我先走了。”
“咳咳,这些都不是主要原因,主要是我的风评实在不算好,你跟我走太近会害的你受牵连,我倒是无所谓你怎么样的,但到时候因此要是赖上我了会很麻烦。”苏平装模作样的咳嗽两声,话里话外一股子别扭。
“我就知道你会这么说!”陆瑶一扫刚才的失落,双手叉腰,露出狡黠的笑容。
“喂,你刚才是装的吧。”
“唉嘿~”
哎嘿你个头啊,你以为我会吃卖萌这一套吗?
好吧,其实我偏偏就吃这一套。
“所以,你找我来干嘛?
“周末有空吗?”
“没空。”苏平转身就走。
“哎,别走啊。”
“反应为什么这么大啊。”
“双休是神圣不可侵犯的,任何打扰我享受周末的人都会被我赐予炎拳。”
对她使用炎拳吧,平桑。
(ps:此处玩了漫画炎拳的梗)
“而且,我最近一直在盘算打工的事情,周末也要去附近找一找那里可以工作的地方。”
“你很缺钱吗?”
“姑且算是吧。”
毕竟为了应对被赶出苏家后的独立生活,钱还是很有必要现在开始储蓄的。
“打工的话,我想想……”陆瑶一手抵住下巴,认真的思索。
“我有一个熟人开了一家咖啡店,最近正好缺人。”陆瑶说完,围着苏平转了一圈。
“嗯,身材很好,气质也不错,很有希望过关呢。”陆遥小声嘀咕。
“去咖啡厅打工吗,你觉得我能胜任吗?”
“而且,熟人,好奇怪的称呼,太含糊了吧。”
学生时代能认识什么样的人呢?
无非就是亲戚,朋友,亲戚的朋友。
熟人这个称呼涵盖范围太大了。
“秘密,到时候你就知道了。”陆瑶卖了一个关子,神秘的说道。
“苏同学的家我记得很厉害吧,应该有专门学过一些礼仪教养吧。”
“嗯。”
“那就没问题了,放心吧到时来都店里我会给你把关,嗯,现在就去准备,我回头把地址发给你。”陆瑶眼睛明亮,向苏平告别。
我还没答应一定要去呢。
苏平挥着手向陆瑶告别。
很快,苏平就收到了陆瑶发来的消息。
地址下面是一个颜文字表情。
()
颜文字什么的也太老土了,不过意外的挺可爱。
总而言之,周末去看看吧。”
“阿嚏!”
苏平揉了揉自己的鼻子,感觉身体有点凉,转头一瞅,教室的窗户敞开,冷风直吹着苏平。
我是不是应该把窗户关上啊。
算了,应该没事吧。
苏平在原来的世界可是非常抗冻的,每年冬天在教室上晚自习的时候都巴不得跑到外面去上,教室虽然有空调比较暖和,但是几十个聚在一起实在太闷了,又闷又热,人很容易产生倦意。
再说了,我之前从小到大可是连感冒都没得过几次。
比起在温室中倦怠,我更喜欢在冷风中清醒的活着。
嗯,这句话要记录在苏平语录中。
冷风瑟索,上课时分空旷的操场和飘飞的落叶透露出一股肃杀的意味。
“好冷啊,把窗户关上吧。”一个女生校服里面着针织毛衣,抱着手臂对窗户旁边的同学说道。
苏平校服里面则只是薄薄的一件长袖。
傍晚时分,苏平快步离开教室,想快点回家。
他感觉到有那么一点点冷了。
就那么一点点哦。
苏平捂着额头,神经衰弱似乎严重了一些,跟王阿姨交待今天不吃晚饭后,脚步拖沓的走回卧室准备睡觉。
“呼——”
卧室很安静,苏平能清晰的听见自己的心跳声。
浑身发冷的身体在逐渐回温。
时至今日,他终于敢去思考自己的父母现在怎么样了。
原来世界的我怎么样了?
原主的灵魂去哪了?
苏平于此其实早有猜测,但心中的不安还是驱使他回避这个问题。
他很担心自己的父母现在怎么样了。
最坏的情况就是我的灵魂来到这里,原来的身体成了一具空壳,被医院诊断为植物人。
那么,以他父母的性格一定会不计代价的照料他到生命最后一刻。
这是苏平最害怕的情况,年过半百的父母背负着债务,唯一有希望有盼头的小儿子成了植物人,其中的绝望,苏平仅仅是想想就觉得难以呼吸,胸闷无比。
被子捂热后荡漾出令人心生摇曳的暖意,这份暖意让苏平眼皮昏沉。
来到这个世界后的新鲜感渐渐消散,他想念起母亲做的疙瘩汤和那座温暖的火炉。
苏平曾多次劝说过父亲把炭炉换掉,换一个更安全的,但父亲总说留着好。
苏平越来越大,父母越来越老。
苏平越来越放心不下父母,担心母亲会不会冬天结霜的时候摔倒,父亲会不会又因为舍不得钱将就着用那口烂得差不多的钢牙。
父母却越来越放心苏平,对他的嘱托越来越少,临近高考,看着愈发拼命的儿子,最后的最后能说的也就只是一句:
“钱的问题你不用担心,别给自己太大压力,你爸还能在干二十年。”
二十年后,就七十岁了吧,我怎么可能不担心。
现在好了,彻底不用担心了,哈哈。
孤独随着逐渐上升的暖意一同增长,内心的担忧伴着夜色一并蔓延。
眼皮愈发沉重,意识有些恍惚。
苏平伴着不安入睡,如果有人走进来看到他的脸,会惊讶他此时的睡颜竟然会如此扭曲和痛苦。
苏平做了一个梦,梦到了自己身处茫茫宇宙中,繁星浩渺,陪伴他的只有三根望不到头的丝线。
或许,这三根丝线,连通着宇宙也说不定,失重感萦绕着他,苏平缓缓漂浮,在接触三根丝线之一时,眼前白光一闪……
再一睁眼,他看到了自己的父母和自己。
准确的来说是以旁观者的视角看到他的父母和他自己。
他们在高考结束后相拥而归,
看到了拿到高校录取通知书时父母饱含热泪的眼眶。
他看着梦里的苏平无措的回应,生硬的擦去母亲的眼泪,坚定而又直白的说出那句:“爸,妈,你们辛苦了,我爱你们。”
不知为何,总觉得梦里的苏平回头看了自己一眼。
苏平知道那不是他,自己是做不到的,他不可能考上那所学校,也不可能对父母说出多么深情的话语,他深知自己的无能,扭曲和固执。
可梦里的一切是那么真实。
父母看上去很幸福,如果这是真的话,那么就让梦里的苏平代替我活下去吧。
不知何时,苏平已经醒来,浑身冰凉,头疼欲裂,无言的望着天花板,脸上已然挂满了泪痕,可嘴角却勾起一丝惨烈的笑容。
这样就好,如果是真的,那这样就好。
梦里的三根丝线,其中一根丝线在苏平解触后悄然消散。
苏平发烧了,烧的很严重,伴随着本身就有的神经衰弱,以至于连走路都需要花费颇大力气才能走稳。
王阿姨恰巧今天不在,偌大的别墅竟只有苏平一人。
苏平先是给学校的班主任打电话请病假,而后带上口罩,一点点挪动身体去往附近的医院。
他不打算麻烦苏家的人,也不认为自己一个外人该要求些什么。
天气晴朗,阳光照到苏平身上时,可苏平只感到浑身发冷。
苏平想打车,但早上八点恰好是出租车的低谷期,顶着昏沉的脑袋一时间找不到出租车的标志。
苏平尝试网约车,但最快的也要20分钟,差不多2公里左右的路20分钟怎么也该到了,便放弃了这个想法。
苏平一边走一边寻觅出租车的标志,可随着腿脚的发软,让他不得不专注眼前的路无暇顾及其他
清晨的马路很是空旷,苏平走在路上,只能听见自己沉重的呼吸声和嘈杂的耳鸣。
好像整个世界都在跟苏平这个无足轻重的炮灰作对。
这路简直走不到头,苏平如此想着。
区区5公里,怎么感觉就是走不到头呢。苏平时不时的捏捏眉心打起精神。
自己现在的走路样子应该有点像植物大战僵尸里的僵尸一样,一步步挪动身子,看上去滑稽又可笑。
他想起来了一件往事。
他想不起来更多的细节,时间模糊了他的记忆,只记得自己不算大,十一二岁的年龄步行去接在娘家受了委屈的妈妈。
没什么交通工具,只有一双腿,自己也没多想,听到电话里父母的一些对话后就立刻启程去接妈妈。
走着走着,一不注意天就黑了。
到了之后也没说什么,看了娘家人一眼后就拉着妈妈的手离开了。
回来的路上母亲具体说了些什么已经记不清了,只记得一直在念叨:“这么远的路你咋走来的?”
很远吗?不清楚,反正没我现在走的这段路远。苏平如此想着,脚步越来越沉重。
苏平突然不想走了,腿脚不停的颤抖,呼吸粗重,可眼底一片平静,若只是看着那双眼睛,竟让人感觉到一丝异样的祥和。
他很想趴在地上歇一会,尽管这会让他看上去像一条无家可归的野狗 。
“苏同学,你的样子看起来很糟糕,需要我帮你吗?”一道清脆的女声在苏平耳边响起。
“不,应该说,请让我来帮你吧,苏同学。”
苏平抬头,映入眼帘的是一张可爱亲切的面容,正一脸担忧的望着他。
苏平已然感到天旋地转,确认了眼前女生是陆瑶时,点了点头。
“妈妈,来帮我一下,把他扶上车。”
苏平两个胳膊被架住,挪向车子,他闻到了如橘子汽水一般的味道,清爽的味道让他精神都清醒了几分。
车子开的又快又稳,不多时就到了医院。
医院的流程很快,不多时苏平已经半躺在一张椅子上,挂上了点滴,额头也擦上了酒精。
可病情并没好转,甚至像动物面临绝境激发求生欲望一般临死反扑,苏平感到呼吸愈发困难,冷汗早已浸湿了口罩。
“能帮我把口罩摘下来吗?”苏平实在是无能为力,喘着气道。
一只温暖的手搭在他的脸庞,可苏平发烫的脸颊只觉得一阵冰凉,解下口罩的那一刻,女孩捂住嘴惊讶出声。
秀气的脸颊两侧多出一抹红晕,眼神迷离,豆大的汗珠顺着下巴滑落至锁骨,时不时的喘着粗气,衣领眼看就要解开更多扣子露出胸膛。
不少女护士和女医生都在找角度偷看苏平。
苏平闻到了一股相较于之前更加成熟的味道,就像是,橘子味的鸡尾酒?
面前之人与他额头相贴,这熟悉的动作让他想起了原来世界里自己的母亲。
苏平视线模糊,头脑也神志不清,看着面前之人与记忆里的身影不断重叠,不自觉的问出口:
“妈?”
“我在。”不带一丝迟疑,温柔而又坚定的女声在苏平耳畔环绕。
苏平的另一只手被握住。
来到陌生世界后近乎本能的戒备在这一刻终于放下,苏平靠着座椅,呼吸愈发平稳。
苏平睡着了,紧皱的头也渐舒展开来。
而在其对面,是来体检时碰巧看见这一幕的苏正。
看着面前之人,听到他说出的那个字,苏正只觉得心口疼痛无比。
他这一刻幡然醒悟,苏平才是在那场意外中受伤最深的人,他不仅要承受害死母亲的荒唐名号,还要面对家人的冷言冷语,甚至到最后,连血缘这一纽带都是一场闹剧造成的误会。
如果小平一开始就不在苏家,无论怎么样都会比现在更幸福吧。
他突然不知道该如何面对这位没有血缘关系的儿子。
如果醒来第一眼见到的人是我,恐怕小平会更难受吧。
我这爸当的可有够混蛋的,苏正如此想着,苦笑不已。
如此想着,他起身向面前的母女二人鞠躬,郑重道谢。
“谢谢二位的帮助,如果没有你们在的话,小平可能就危险了,我还有工作,保姆已经到了,我会让保姆送小平回去的。”
“等一下。”刚才温柔的声音已然消散,取而代之是近乎苛责的质问。
“你的意思是,孩子高烧不退,你却要离开去工作?”成熟女性直直的看向苏正,质问的语气让一位温婉亲和的母亲多了几分威严。
“小平如果见到我的话,心情只会更糟糕,具体原因我不便多说,请你们理解,谢谢。”苏正言辞恳切,郑重道。
女人观其神色不像作假,欲言又止,终是无奈摇头,再次贴上苏平的额头,感受到比之前好多了的温度,这才起身。
“那么,苏正先生,告辞。”
苏正目送母女的离去,回头看了苏平一眼,愧疚之情溢于言表,站在原地等待着王阿姨的到来。
再次醒来,苏平发觉已是在自己的房间里。
四肢还是有些发软,但比之前走个路都要绷紧全身好太多了。
楼下传来几人上楼的脚步声,几人的交谈在安静的房子里尤为突出,苏平隐约听到一些词句。
哦,今天竟是我和苏沫儿的生日。
她们过完生日回来了吗?
苏平平静的望着天花板,黑暗的环境让他感到舒适,安宁,像一张宽大厚实的被子包裹住他。
或许,在原来的世界已经有了一个更好的苏平代替我生活下去,那么这对于苏平来说,是奖励,尽管这对他自己毫无好处。
那么获得奖励的前置条件是什么呢?
或许就是为获得奖励所需要经历的苦痛吧。
人总会在落魄时渴望陪伴。
苏平像一只漂泊许久的野狗侧躺在床上,感受着熟悉的孤独。
关于他所做的那个梦,苏平已经有了一些猜测。
苏平轻笑一声。
或许,这就是最好的结果。
就让他在这个世界,孑然一身的活下去吧。
如此想着,苏平闭上了双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