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章 手术

    回到学校不久迎来了一模，我这才突然警觉高考真的已经近了，我的成就已经上升到了全校第二，第一是盛家辉，他看了看我和他相差十分的成绩说我进步很大，继续努力说不定可以超过他。第三名沈盼依旧是害羞的看我，但她小声的恭喜我考出了好成绩，还说她也会继续努力下次争取超过我的，让我不要放松。

    比较出乎我意料的是赵浩竟然也考到了中上游，我还以为他一直都是把学习当成可有可无的东西呢，毕竟他说过以后他打算出国，混个几年回来继承家业就好了。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安排，我并不想去干涉别人的人生，所以我只是告诉他挺好的，他却好像受到了侮辱，说我是不是看不起他？还和我打赌说如果我成绩能超过他就做他女朋友，虽然我觉得他的这个赌约没有赢得可能性，但我依旧不和他赌，我们新时代好青年要远离黄赌毒！

    周碧璇自从想明白之后成绩也提升了很多，她终于转成了艺术生，时隔多年她又触碰了那些黑白琴键，她说都有些生疏了，但是我完全听不出来她的琴声和云音乐里的有什么不同，只是她不是周先生亲生女儿的事情终究还是被她知道了，她有些难过，周日也不回周家了，说是暂时不知道用什么态度去面对周先生。

    二模刚刚考完姜叔联系了我和周碧璇，因为我的状态依旧达不到手术指标，周先生的病情却不能再拖了，于是周先生筛选了新的捐赠者，手术定在了一周后的周日，如果我们愿意那天可以回去陪着他，我自然是同意的，周碧璇犹豫了一周后还是跟我一起坐上了车，我知道在她十几年的人生中周先生都是个好父亲，就算没有血缘关系，这些年的感情也不是说没就没的。

    来到医院我们先看到的竟然是住在周家客房的那个年轻男人，他是躺在病床上被推出去的，看到我还微微笑了笑，我也点了点头算是打招呼的，周先生的病房就在隔壁，我们进去时里面并没有医生和护士，只有姜叔和小凤在，姜叔坐在床边的沙发上，见到我们来马上站了起来，安排小凤给我们搬来两个椅子，我和周碧璇坐了下来，这次我们都没有主动去握周先生的手，他看起来太憔悴了。

    周先生见到我脸上十分高兴，这次第一次他对我露出那种真正的慈父般的笑容，他又看了看周碧璇，脸上的笑容淡了些，但依旧是很开心的样子，似乎想要将这幅样子最后印在我们的记忆中一般，我将手轻轻地放在了他的手上，他的手已经中的关节都向内凹陷下去了，我心中闪过一丝不忍，但马上就被脑海中母亲那双失去了神采还大大睁着的双眼驱散了，我弯腰趴在他头边，淡淡的开口：“爸爸，我和璇璇妹妹都来了，祝您一会手术顺利。”

    周先生点了点头，这似乎就耗尽了他全部力气，连开口时都显得有些喘不上气来，他自言自语了几句来了就好，来了就好，然后就开始盯着我那张和母亲一模一样的脸细细的看，姜叔说过他的手术成功率不高，不知为何他身体恶化的十分快，虽然用了最好的药，但依旧无法延缓病情恶化，现在他的身体就如同风中残烛一般。

    不知是他的身体进一步恶化还是术前药物作用，周先生只是看着我嘴里断断续续的说些过去的事，周碧璇插不上话，慢慢红了眼眶，我劝说周先生相信现在的医疗水平，发自内心的希望他可以平安完成手术，毕竟有些话我还没来得及对他说。

    我们三个人又说了些没营养的话，医生进来通知要准备手术了，我和周碧璇一左一右的送他进了手术室，看着手术室上面的红灯亮起，周碧璇的眼泪再也止不住的落了下来，我轻轻地抱住她，坐在手术室门口的椅子上。

    不知道是因为病情复杂还是周先生年纪大了身体差，手术进行了很久，我和周碧璇起来去了次卫生间，我去大厅的自动贩卖机买了两杯咖啡，给了她一杯，她有些不安起来，开始给我讲她小时候的事情，讲钢琴比赛前周先生推了工作来给她加油打气，讲她生病发烧周先生包了飞机回来看她，讲她看上了一款限量版包包，她晚饭时候告诉周先生，第二天包包就放在她的桌子上了，讲着讲着她的眼泪又开始掉了下来。

    我知道在她眼中周先生算得上是个好父亲的，她并不知道周先生做的那些事，周太太一点都没有告诉她，只要她不知道周先生就不会对她做什么，周太太也不希望周碧璇像自己一样生活在恐惧之中，虽然她有些骄纵蛮横，但她依旧是周家最为纯真洁白的存在，我将口袋中的纸巾都递给了她，心中不由得生出一丝幻想，如果周先生和我母亲走到了最后，我也会像现在的周碧璇一样吗？生活在肥皂泡般的幻影之中。

    当我和周碧璇都饿的肚子开始咕咕叫的时候，手术中的灯终于熄灭了，但周先生并没有被推出来，姜叔说他还要观察一会才会出来，带我们去吃了午饭，他本来想带我们去旁边饭店吃饭的，但我说医院食堂也挺干净的，最近都吃习惯了，他同情的看了看我没有多说。

    饭后又等了一会，等的我和周碧璇都困倦起来了，周先生才终于被推了出来，他比刚刚显得更虚弱了，脸上几乎没有一丝血色，我和周碧璇连忙站起身来，跟着他的病床回到了病房，小凤已经等在病房里了，她来周家时间久，周先生觉得她照顾的更加舒适，便将她也带到了医院照顾。

    下午周先生的状态难得好了起来，他看向我的目光极为柔和，问我和周碧璇以后想做什么，我说我想学经济学以后跟着他管理公司，他笑了笑说等我高考完就可以去公司实习，他安排黎经理带我慢慢学习。周碧璇说她想做个钢琴家，周先生愣了一下，然后笑着说她小时候的钢琴就弹得很好，只是都这么久不弹了，也不知道还能不能拿起来。

    病房中的氛围甚至比周家最和谐的晚餐时间都要温馨，聊了一会周先生逐渐困倦起来，慢慢闭上了眼睛，姜叔带我和周碧璇到了旁边的小套间休息，套间刚好有两张陪护床，我和周碧璇也不知不觉睡了过去，我梦见了妈妈， 她就像是小时候和我说起她以后身体好了还要去演戏时候一样开心，她摸了摸我的头说她要走了。

    迷迷糊糊中听到很多嘈杂的声音，我睁开了眼睛，周碧璇还在睡着，我起身来到周先生的病床前，他的病床前围了很多医护人员，每一个都神色紧张脚步匆忙，姜叔见我出来将我拉到一边，小声的告诉我周先生开始发烧了，而且一直没有排尿，怕是手术出了什么意外，让我做好心理准备。

    我点了点头去喊了周碧璇，她害怕的一直在颤抖，我轻轻抱住了她的肩膀，告诉她不用怕，就算周先生不在了，我还可以照顾她的，周碧璇点了点头，止住了颤抖，和我一起站在旁边，看着医护人员忙忙碌碌，周先生的眼睛一直紧闭着，脸上浮现出不健康的潮红色，嘴唇哆嗦着不知道在说些什么。

    我很希望他能撑过来，毕竟就这样死去也太便宜他了，所以我和周碧璇一起祈祷他能好起来，不过祈祷一向是没什么用的，所以晚上的时候医护人员还是停止了忙碌，他们看了看我和周碧璇，说大概还有几分钟的时间，家人和他最后告个别吧，只是不知道周先生还能不能清醒了。

    其他人都离开了，病房中只有周碧璇的哭泣声和周先生断断续续的呼吸声，周碧璇看了几眼周先生灰败的脸色，哭着跑了出去，我坐在了周先生病床旁边，看着他眼中的浑浊不知所措，他做了那么多事，伤害了那么多人，现在却要这么轻松的死去了吗？

    也许是听到了我的质问，周先生的眼睛眨了一下，再次睁开却恢复了清明，他看向我，眼中满是慈爱和不舍，却在看清我的眼神后猛然害怕起来，他呵呵的喘着粗气，脸上惊疑不定，而我终于露出了开心的笑容。

    为了让他能听清楚，我趴在他的耳边轻轻地说：“爸爸，不，周先生，你知道为什么你的病情一直不断恶化吗？”

    周先生的脸色在听到我的称呼时变得煞白，他本来就没有多少血色，此时更是白的像一张纸，他用尽了全身的力气想要摇头，不过没关系，我知道他肯定是不知道的，所以我也没有期待他的回应，只是继续说：“其实，你爱吃的那个小咸菜，是我特地为你准备的，里面滴了一点点工业酒精，虽然对于正常人来说甚至不会有不适感，但是对于你这样肾脏本身就有问题的人来说，那就是致命的毒药。”

    周先生的脸色竟然有了一丝血色，他开始挣扎，仪器也发出了警报声，但是外面没有人进来，以他的身体状况，这更像是回光返照，谁会打搅一个女儿陪着父亲走完最后一程呢？所以我继续轻轻地讲着，讲我知道他给我母亲下药的事情，还有给高家大小姐下药的事情，还有他挑拨周太太制造我和母亲失踪的事情，哦，虽然他已经和周太太离婚了，但是在我眼里，他一直都是周先生，和周太太是一家人，他不配和我母亲扯上一丝关系。

    不知道讲到哪里，仪器上已经出现了一条直线，我看了看那些显示着他和世界联系的仪器，用手抹平了嘴角的笑容，开始放声大哭起来，外面的人好像终于得到了进来的许可，陆陆续续走了进来，叫做周卓昊的人，彻底的从这个世界上消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