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章 旧地游,牧云不见白父踪
听秦枫言罢,百会亦是不禁无奈地一笑。
无意苦争春,一任群芳妒。
剑峰上下总共四个能说话的,云纹猫还只能写字。
自己原本根本就未曾将那门内名气放在心上,奈何当初渡劫之时闹出那般大的动静,现今也只能且行且看了。
此刻的秦枫,望着百会那略含无奈的模样,似乎也体悟到了他心中所念。
轻轻地拍了拍他的肩膀,以此给予他无言的安慰鼓励。
百会微微地摇了摇头,将此事暂且抛诸脑后。
他的身上背负着实乃太多,父亲那神秘未知的仇敌,剑道衰落的缘由,以及杜侃所亟需的长生藤,和这任意一桩相比,此事都显得那般渺小轻微了。
恰在此际,此次任务目标忘忧草的图鉴适时被送抵,秦枫一边把图鉴递给百会,一边向百会阐述道:
“忘忧草实乃养魂丹之主药,即便门内那灵药田中有种植,却也依然处于供不应求之态。
所幸这忘忧草具灵气闭锁且能自养己身之特性,是以寻常之时并不会有妖兽对其进行守护。
再者,养魂丹之珍贵所在,主要系于对技艺超凡的炼丹师以及那近乎失传的丹方之需求。
如此一来,此次任务实则并不甚艰难。”
百会一边将图鉴接过,一边向秦枫诚挚道谢。
秦枫方才话语里提及的妖兽,让百会忆起了赵修仙的嘱托,旋即开口道:
“秦师兄,师弟尚有一事相求,我此乃初次下山,故而还欲向师兄索求一份兽谱。”
这些许小事,秦枫自然是不会回绝的。
旋即,他朝百会伸出手,下意识地言道:
“把你的玉简拿来吧。”
待见百会呆立在原地,他猛地恍然过来,笑着讲道:
“瞧我,都忘却师弟刚生出剑识,那玉简之法想必还未曾习得呢。”
紧接着,秦枫右手轻轻一翻,便取出了两枚玉简,而后向百会细致地讲解道:
“你只需将剑识覆盖于这玉简之上,便能看到其中所烙印的内容。”
随后,一边解说着,一边为百会展示玉简刻录之法,只见秦枫刻录的动作极为迅速,仅仅几个呼吸之间,就已然将他所整理的兽谱拓印了一份,交付给了百会。
百会不由地慨叹其玄妙神奇,可当他忆起那晚于密林中那白衣女子为自己刻录玉简之时,仿若消耗了极大的精力以及不短的时间。
他禁不住问询道:
“秦师兄,莫非无论刻录何种内容都会如此迅疾么?”
秦枫爽朗地哈哈一笑,言道:
“自然并非如此。若是一些寻常的文字图象,恰似这兽谱,那自是眨眼之间便能完成。
但若是刻录功法,那可就有着云泥之别了。
只因拓印功法不但要刻录纲领,还需将刻录者的感悟意境也一并拓印于其上。
这着实是极为耗费心神的浩大工程。故而每次各峰的功法玉简有所损毁,传功长老都会怒不可遏,毕竟此类之事皆要由他操办。
因而,有时宗门亦会发布拓印玉简的任务,然而接受之人寥寥无几,毕竟既耗神费力,又需掌握此等方法方可拓印感悟。
所以最终十之八九还是得由传功长老来收拾残局。”
此时一名灰衣的外门弟子快步走到秦枫身边,附耳说了些什么。
秦枫面露为难之色,百会见此,自是不好在叨扰下去,告别了秦枫准备下山。
站在在隐神洞天的入口之处,百会心绪翻涌,感慨万千。
遥想自己初入隐神之时,尚是一个懵懂无知的稚子,可在隐神的这一年岁月中,自己竟是历经了如此众多的事情,也许,人之成长大抵便是如此吧。
自方寸袋中取出玉符,隐神洞天的入口再度开启。
百会思乡之情甚是急切,一路疾驰而行,引得那云纹猫极为不悦。
其后索性就坐在了百会的肩头,尽显潇洒悠闲之态。
此刻的百会已然迈入仙道之列,虽尚未踏入凝真之境,未能修成元婴以掌控那御剑飞行之妙法。
但其体质已然远超常人,虽难以企及缩地成寸之神通,然而太白剑法中的挪移之术他已可长久施展,每一步踏出,便能跨越十数丈之遥,两侧的树林如流影般飞速向后退去。
这一路行来,百会并未遇敌。
要知南荒多丛林,赶路途中自是难免会遭遇猛兽虎豹,可在百会那凌厉的剑道气息威压之下,寻常的猛兽哪敢轻易露头。
疾驰一日之后,夜色如墨般降临,百会终于遥遥地望见了牧云村那如星般点点的灯火。
到了村口,百会反而不敢前行,他不知父亲是否在家,也不知该如何向父亲开口。
更重要的是,他明明十分思念父亲,却不知该如何表达,如何向父亲诉说。
悠悠南荒旷,切切思家情。
近乡情更怯,不敢问来人。
在村口处,百会踌躇迟疑了许久许久,最终还是毅然决然地下定了决心,缓缓地向家里走去。
一路上那极为熟悉的场景,不断地勾起百会对儿时在此生活的那些点点滴滴的回忆。
短短仅仅几百步的路程,百会却仿佛度过了悠悠漫长的岁月。
待到那熟悉的院门真切地出现在眼前时,百会这才如梦初醒般回过神来。在门口深深地做了好几次深呼吸,才微微用力地将院门缓缓推开。
院内的场景映入眼帘。
预料之内,情理之中,父亲并未在家中。
对此结果,百会着实能够坦然接受。
于隐神的这一年间,百会已然将诸多事理想得通透明白。
自己幼年时父亲为何会不时地躺在摇椅中望天静默无言。
自己欲求踏入仙道时父亲又为何会那般抵触抗拒而不情愿
……
父亲身上的种种怪异之处如今皆已然揭开了谜底。
父亲归隐于南荒这偏僻之隅,无非也是冀望自己能够安然无恙,康泰一生。
如今自己已然踏入仙道,父亲又怎会依然蛰居于此,整日以饮酒来打发日子呢。
这里曾是百会的欢乐之境,却亦是白云外的世间樊笼。
百会在思量,或许这便是命运的诡谲奇妙之处,自己在院子中和父亲的对谈中,明明是自己口中吐出的“逍遥”二字,却最终解开了父亲的羁绊。
念及于此,百会不禁浅浅地微笑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