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这章是刀
这是哪儿？
云晓晏睁开眼睛，眼前却是灰蒙蒙的一片，什么也看不清。
不应该啊，我记得我夜视能力很好的。
等等，这个触感……是在床上吗？
突然，身体自己动了，慢慢移动到床边，拉开了床头的小夜灯。
黑暗的房间里终于多了一线光明，云晓晏也看清了“自己”的身体。
白乎乎的小手松开小夜灯的绳子，小心翼翼地垫脚移到床下，拉开床头柜，像是在寻找着什么。
总体的视线很矮，根据比例判断，应该属于一个六七岁的孩童。
小手在柜子里扒拉了一会儿，终于找到了想要的东西，兴奋地猛抬头——
“啊！”
额头传来一阵刺痛，看来是撞到了床头柜的边缘。
这具身体瞬间疼出眼泪，她捂着额头，躺到地上滚来滚去。
等等，这个反应，这个动作……
是夏霁？
……这个时候，她手臂上还没有那么多疤。
女孩儿抬起手背擦擦眼泪，跪在地上，边吸鼻子边摆弄起刚刚找到的东西。
这不是之前，她从兜里掏出来的老年机吗？
小巧的手指摁一个个摁着键盘上的按键，最终拨通了一个备注为“妈妈”的电话。
“嘟——嘟——”
拨号声持续了很久，但依然没有人接听。
“您好，您拨打的电话暂时无法接通，请稍后再拨。”
女孩儿不死心，又打过去好几次——
“您好，您拨打的电话暂时无法接通，请稍后再拨……”
“您好，您拨打的电话暂时无法接通，请稍后……”
“您好，您拨打电话暂时无法接通……”
“无法接通……无法接通……”
温热的液体从眼眶流下，他能感受到那颗心在不安地颤动，本属于女孩儿恐惧一点一点地灌进了他的脑海。
云晓晏也试图对眼前的场景进行干扰，但很快发现无能为力。
这里是她的记忆，是已经既定的事实。
“妈妈……妈妈……”
年幼的女孩儿边哭边拉开卧室门走出去。客厅的布局，正是之前云晓晏进去过的那间房子，不过这时的装潢还没有那么陈旧。
别别别……别往阳台走啊，这次可没小爷接你了！
等等，她既然活到现在了，就代表至少这个时候她没死，对吧？
女孩儿的身体不受控制地来到了阳台上，她擦满泪水的双手扒上了围栏下的玻璃。
突然，她的视线聚焦在了楼下一个行人的身上。
“爸爸！”
随着一声惊喜的呼唤，女孩儿忙站起身，鞋都来不及穿就往楼下跑。
呼，幸好还有个家人管着。
云晓晏狠狠松了一口气。
“哒哒哒哒哒……”
女孩儿赤脚奔跑在街道上，这里和十几年后一样冷清，夜晚的街上更是几乎没有行人。随着她的跑动，凛冽的寒风和忽明忽暗的路灯在她身旁呼啸而过。
“爸爸！爸爸！”
眼看着即将触碰到那个熟悉的身影，他却一个转身，消失在了拐角。
“爸爸？”
她的脚步渐渐慢了下来，突如其来的狂风开始肆虐，将她宽大的睡衣吹得呼呼作响。
女孩儿扶着路边的道行树，粗粝的树皮划破了她的小手，她赶忙收回手，紧紧捂住伤口，一步一步地走过拐角——
只见被她唤作父亲的男人正搂着一个陌生女人的腰，两人你侬我侬，举止亲密。
“…爸爸……”
看着眼前的一幕，女孩儿也隐隐感觉到了什么，但她仍上前一步，紧紧抓住了男人的衣角。
男人被拉住，疑惑地回过头，却在看见夏霁的那一刻，瞳孔剧缩。
“爸爸！”
见男人回头来看她，夏霁赶忙又叫了一声。
“你有孩子了？！”
男人身旁的女人猛地甩开他的手。
“不是，你听我解释……”
男人赶忙上前，试图挽回，却发现夏霁还抓着他的衣服。
“爸爸，妈…妈妈不在，家里好黑……你陪我回去好不好……”
年幼的女孩儿苦苦哀求，却依然没能得到父亲的关怀。眼前的男人只是抓着她的手腕，试图将她的手从自己身上扯开。
“放开！”
女孩儿纤细的手腕被男人抓出了一圈红痕，但她拼命摇着头，仍不肯放手。
“爸爸，我错了……我以后都乖乖的，你陪我回去好不好……”
见女孩儿仍不放手，男人骂骂咧咧地取下嘴里叼着的烟头，狠狠摁下——
“啊——”
随着女孩儿的尖叫和皮肉烧焦的气味，剧烈的疼痛从虎口处传来。
？！
你的，出生啊！
好痛……好痛……好痛好痛好痛！
女孩儿内心的恐惧和不安如同潮水一般猛地涌进云晓晏的脑海，几乎要将他原本的意识淹没。
“赔钱货，反正那个女人也死了，以后别他妈的来找我！”
男人像扔沙袋一样将幼年的女孩儿扔到了路边，转身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爸爸——”
冰冷的地面透过单薄的上衣带走了她本就不多的热量，粗粝的地砖磨破了她的皮肤。她喊着，哭得撕心裂肺。
家里好黑，外面好冷……
……爸爸…妈妈都不要我了。
一阵阵刺痛从臂膀传来，指甲不受控制地抓破了手臂的皮肤。
如果我以前可以再乖一点……
鲜血还未流出就已被寒风吹凉。
……妈妈…爸爸…是不是就不会……
寒风中，夏霁蜷成一团，紧紧抱着自己，直到视线逐渐模糊……
……
“云晓晏！云晓晏！”
公安局的小房间里，躺在地上的青年猛地睁开眼睛。
他瞬间坐起，捂着胸口大口喘气。
“跟你说了多少次了，灵识不能乱放不能乱放，嫌自己识海不够乱是不是？”
眼前的女人一个榔头砸在他的额前，云晓晏本想伸手去挡，却发现手根本使不上劲儿。
他慢慢抬起胳膊，看见自己的手还在微微颤抖。
“别被影响太深了。”
葵收回手，抬眸轻声道。
“这只是她的记忆。”
“她怎么样了？”
“难说。”
云晓晏难得在女魔头脸上看见了愁容。
“我曾研究过那些怪物带来的腐坏对人类究竟会产生怎样的影响。”
“结论是，这种腐坏会将人带有负面情绪的记忆无限放大，影响对现实世界的认知。就像梦魇，只不过是清醒时也能遇见的梦魇。”
“也就是说，今天你在她记忆所经历的，她几乎每时每刻都能感受到那样的绝望。”
“……”
“这丫头能没有精神崩溃地活到现在……是个奇迹。”
葵轻轻抹去女孩儿脸上的泪痕，目中尽是怜爱。
“……你说这些我都听不太懂，我就一个问题。”
过了一会儿，云晓晏终于缓过劲儿，从地上爬了起来。
“今天以后，她还会自杀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