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失亲
陆新快步走出病房，在走廊尽头拿出在兜里振动的手机接听起来：“你好，我是陆新……嗯对，希望尽快出手，哪怕价格低点。”
挂断电话后，陆新在走廊上缓了一会儿，收拾了一下情绪，又回到病房中。
陆妈妈从床上睁开眼，虚弱地问他：“谁打的电话”
陆新说：“同事打的，没什么事，快把药吃了，我下午回公司一趟处理点事儿。”
“那你快去吧……快去。”
陆新站在病床边，看着自己的妈妈被病痛折磨得苍白憔悴，红了眼眶。
但陆新并没有回公司，而是约了房产中介。
他要把房子卖了，那是他爸爸留给陆新和陆妈妈唯一的财产。
因为地段好，房子又挺新的，又是学区房，有挺多人来打听的，房产中介想尽快跟陆新定下来。
陆新早就在家附近找好了租房，等这边定下来，那边马上就要给租金，再加上医院也催着交医药费，哪边都拖不了。
后来他瞒着病床上的妈妈，独自搬了家，又拿着卖房子的钱去医院缴了医药费。
陆妈妈的主治医生查完房看见陆新坐在走廊的椅子上发呆，他拍了拍陆新的肩膀：“年轻人，振作些。”
陆新抬起头看向医生，颤抖着声音问：“医生，我妈妈，还剩多少时间？”
“最多……还有半个月。”
陆妈妈最近的意识越来越不清醒，甚至都没有什么力气跟陆新说话，每天陆新来看她，她就睁开眼看看，陆新跟她说话，她就点点头，眨眨眼。
直到有一天，陆妈妈精神意外地好，她靠在床头跟陆新说：“新新，妈妈突然想起来还有一道菜没教你做，今天你带我回家，我教你好不好？”
陆新没敢告诉她，“家”已经被卖掉了。
“妈……医生说你现在不能出院，咱们听医生的话，好么？”
陆妈妈用自己满是针孔和淤青的手抓着陆新的手：“咱们晚上就回来，不怕的。”
“妈……”
“新新，”陆妈妈泪光闪身：“妈妈想回家。”
陆新再也绷不住了，抓着妈妈的手，趴在病床边哭。
“傻孩子，哭什么呀，哪儿有我儿子，哪儿就是我家呀。”陆妈妈摸着他的头，眼泪也掉了下来。
陆新还是偷偷把妈妈带回出租屋里了，陆妈妈进门的时候先是环顾了一周，勉强笑了笑：“还可以，收拾得挺干净。”
陆新扶着她去沙发上坐下：“今天要做什么菜？我下单让送上门来。”
陆妈妈倚靠着沙发想了想：“你小时候最爱吃酸甜口的菜，现在正是吃菠萝的季节，妈妈教你做菠萝咕咾肉吧？”
“好，买一个菠萝，一块里脊，再买半只鸡回来煲鸡汤，加一个青菜，可以么？”
陆妈妈满意地点点头：“可以，你再去厨房看看，有没有番茄酱，白醋，白糖，淀粉，没有的话也要买。”
陆新说：“都有，我搬家的时候搬过来了，放心。”
陆妈妈拍拍他的手背：“新新，你辛苦了，最近瘦了很多，要好好吃饭，知道吗？”
陆新忍着眼泪，顺势在妈妈身边坐下，用手揽着她的肩膀：“妈，我知道，不用担心我。”
陆妈妈不忍心再说让他难受的话，自己生病这些日子，陆新有多辛苦她都看在眼里，娘俩身边本身就没人，陆新从小性格又比较冷，没什么朋友。
如今自己也要走了，留他一个人在这世间，当妈的最担忧的就是儿子有没有好好吃饭。
所以当她半年前查出癌症的时候，她还没顾得上消沉，当天晚上就制作了一个计划，要教陆新做菜。
陆妈妈是做保姆的，因为性格好，守规矩，又会做菜，所以很多主顾喜欢她，她在行业里很抢手。
以前她一个人两头顾，要照顾主顾家，又要照顾陆新，虽然忙碌但每天都乐呵呵的，仿佛很满足的样子，现在临要走了，心里担心孩子以后不会照顾自己。
她唯一能做的，也就是教他做菜了。
两人在沙发上陆陆续续聊了些过往，送外卖的把菜送到以后，陆新搬了张椅子到厨房里，再扶着他妈妈坐下：“妈，你就在这儿指导我吧。”
“好好好，你先处理一下里脊肉，切成丁，然后挂糊，挂糊还记得吗？”
“记得。”
陆新动作利落地处理好了猪肉，拿起那个菠萝开始削，边削边想起自己小时候在厨房嘴馋偷吃没泡过盐水的菠萝，结果吃了满嘴泡。
他扯了扯嘴角，想到鸡汤还没炖下去，就加快了手上的动作。
“别着急儿子，当心削到手，咱要半个就行了，用不完一整个的。”
陆新回头看了妈妈一眼，看到她精神还可以，又继续埋头削菠萝。
菠萝咕咾肉真的不难，陆新本身也会做，但他还是一步一步按照妈妈教给他的步骤去做。
鸡汤在旁边咕嘟咕嘟开了，他撇了撇浮沫又把砂锅盖子盖上。
陆妈妈看见了很欣慰：“新新很熟练了，妈妈放心了。”
陆新手上的动作顿了顿，心脏猛烈地疼了一下，此刻他不敢回头看妈妈。
今天三道菜很快就做好了，菜上桌的时候陆新看见妈妈没什么精神了，连忙舀了半碗鸡汤喂她。
陆妈妈很艰难地喝了几口，就伸手推开了：“新新，妈有点困，妈睡一会儿。”
陆新不给她睡，蹲在她跟前喊她：“妈，别睡，我还有几个问题不懂呢。”
陆妈妈沉沉睡了过去，陆新又喊了两声，她还是没有任何回应，陆新颤抖着手，拨通了120的电话。
陆妈妈再也没有醒过来。
陆新没有通知任何人，一个人处理好了妈妈的后事，第二天就回到公司继续工作。
他不敢让自己一个人待着，也不敢让自己安静下来，孤独和寂寞会卷走他单薄的灵魂。
从那以后公司同事们就发现陆新上班开始自己带饭了，他也是公司里唯一带饭上班的男员工。
唯一不好的是，他刚开始带饭，总是控制不住量，经常性煮多了。
刚被家里丢到分公司实习的大四在读生顾向前有一天溜达着想下楼去吃午饭，不小心看见陆新面对这眼前两盒菜和一盒饭皱眉。
于是他又退了两步回来，问陆新：“你吃的这是什么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