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 章 郎中
这汤煮得可是够精心的，不是放在汤钵里头一焖就不闻不问了。
叶司音心里有事儿，索性守着这汤钵看着火候。
第一次火滚的时候打开盖撇出浮沫，然后加了枣干儿栗子参片进去继续焖着，到最后这一锅汤熬得浓香扑鼻，闻一下那香味儿，又醇又浓，简直馋得让人腿都发软走不动路了。
如画端着水盆从屋里出来，吸着鼻子不停的嗅。
“关嬷嬷怎么样”叶司音问道。
“好多了呢，就是身上还没什么力气。小姐，等雪化了，要不让老葛去请个郎中来看看，毕竟是有年纪的人了，就怕落下病根。”
“你说得是。我们手头钱还够用吗”
“年前郡王府刚送了一回来，钱是够用的。”
“那就预备着，让老葛费点心，路好走了就赶紧请个好点儿的郎中来。”
如画虽嘴里应着，可是也知道这乡下地方，只怕没什么好郎中，真有本事的，那还不都搬进京城里去住了。这些乡下郎中怕是医书都没看过，方子也开不出来，就会些土方子。
可是说来也就巧了，她们刚炸完一锅丸子，就听见外头有人摇得铃铛直响。
如歌和如画对看了一眼，都有点儿纳闷。像货郎常会摇拨浪鼓，让人远远就能听到他来的动静好招徕生意，摇铃铛的一般是草头郎中和算卦的。
这种天气，这大过年的，这样的人也不会来啊。
如歌过去扒着门看了一眼，一脸惊喜转过头来：“还真是个郎中，打着幡子呢，要不要请进来给关嬷嬷看看”
如画则犹豫了下：“只怕信不过—-不知道是哪里来的，万一他瞎治一通，想找他算账都寻不着人。”
听她这一说如歌也犹豫了。
叶司音虽然也想请人给关嬷嬷瞧病，可是这年头走江湖的游医确实信不过，你要请个坐馆郎中，那他是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的，治得好不好也能找着他。
这种走江湖的人到处走到处去的，很多都是坑蒙拐骗为生的。
外面那人还在摇铃，可是她们不打算开门。
叶司音去西屋看了关妈妈，刚回自己屋里，一转身儿就瞧见门背后衣橱旁边竟然站了一个人。
那人还站在阴影里，吓得音音一个激灵。
“姑娘别怕，有一事要请你帮忙。”
叶司音努力镇定下来：“什么’
“请外头那位郎中进来。”
叶司音闻言心里顿时雪亮——那人来得太不合时宜了，原来是这样。
她微一沉吟：“门外不知道还有没有人盯着，只怕会招人疑心。”
“姑娘不用担心。”那人给了她一个保证。
“我的人已经来了，对头必然不会放肆，姑娘同家人的安危不必担忧。”
叶司音觉得这真是人在家中坐，祸从天上来。
好端端的这个人谁家不去偏偏来了自己的阁楼，还被逼着又拿伤药又送饭菜，现在连这种帮着联络接头的活儿都得干。
怎么倒霉事儿都让她赶上了呢。
她只能出去，吩咐小丫头开院门儿，请那位郎中进来。
如画有点儿不安，小声附她在耳边。
“小姐，要是医术不好也就算了，可是看那个人红光满面的一点儿不显得老，要是个贼人怎么办”
叶司音心里对如画的观察力和判断力很赞同，可是现在是没有办法。
谁也不想开门揖盗，可不开门家里已经进了个贼了，还身藏利刃，虽然看着不像什么杀人越货的强盗，可肯定不是什么良善君子。
在叶司音的坚持下，郎中还是被请进来了，虽然一把胡子，可看着的确年纪不大，步伐稳健，腰直背挺，个头儿可不矮。
观察他走路的样子，不用费什么力气也能判断出这肯定也是个练家子，说不定还是扛枪吃行伍行饭的。
如画打起帘子，请那人进西屋诊脉。
叶司音情知道这人只怕不是真郎中，就怕关嬷嬷看出什么蹊跷。
这件事儿到现在她谁也没说——既没告诉关嬷嬷，也没告诉如画和如歌。
一是怕她们惊怕，还有一个原因，总隐隐约约觉得，要是她们并不知情，那么这人即使走时会有灭口的打算，说不定也会因为不知情而放她们一马。
死一个和死八个，这差别小学生都能算得出来。
所幸关嬷嬷现在在病中，脾气没有平时那么倔。
虽然觉得家里现在没个男人，请江湖郎中进家门很是不妥，可是这也是小姐对她的一片心意，那郎中也说她的病症不要紧，吃两剂药发散发散，好好将养着，三五日也就能好了。
叶司音点点头，不知道这人说的是真是假，多半不是真郎中，说的话当然也不能尽信。
“请先生到北边儿那小屋坐坐，开个方子。这都晌午了，请用过了茶饭再走吧。”
如画更加不能理解，小姐倒是心善，庄子上要是来了乞丐，通常也都会多多的给些干粮什么的，总不让人落空。
可这郎中看着人高马大的，既不老又不残，衣裳鲜亮齐整，完全不像是要在过大年时候顶风冒雪出门讨生活的人，完全不用着她们可怜。
如画心里防备着，态度就不怎么好了，把饭菜放下，看那人的目光颇有些不善。
小姐做的这好汤好饭，居然便宜了这种人。
那个郎中朝她笑笑：“姑娘有事只管去忙，我吃饭的时候也不习惯有人在旁边看着。”
如画心想，你也不配我站儿伺候你，还得回去照看关嬷嬷呢。
这屋里平时就空着，除了桌椅板凳别的没什么东西，不怕他手脚不干净。
他不能把桌子藏怀里偷了去吧就算他长得壮，那怀里只怕也藏不下。
话说回来，要是他真有本事把桌子掖到怀里，她就心服口服，双手把桌子送给他。
如画回了屋里，先看过关嬷嬷，又去叶司音那里。
虽忙活了大半天，叶司音自己胃口却不好，加上过年不爱动油腻的，只吃了半碗饭，汤都喝不下去。
“小姐，这天气冷，吃得太少了，身子可受不住寒气。就算吃不下饭，喝几口热汤也好。”
她只点头，可没动碗筷： “那郎中呢”
如画朝一边儿叹嘴：“正吃着呢。”
“哦，也不要太怠慢了，倒让人家心里不痛快。”
“没有，给他盛了两个菜呢，还把半锅饭都端给他了，肯定让他吃饱。”
如画给音音盛了一碗汤，叶司音压根儿没尝出是什么味儿的。
她盘算着，阁楼上那货这会儿肯定去和那个假冒的大夫接头去了，他的同伙来了，他的伤也在好转中，是不是就快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