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等式
如果不是存在一定的差异，在看清光芒下的事物后，潭千门都要怀疑已经重新回到了起点。
这里还是灯柱、吊灯、路牌的标准配置，只不过旁边多了一张摇摇欲坠的木桌。
在昏黄的灯光下，木桌表面的深黑色纹理清晰可见，遍布桌身的裂痕与残缺更是让它的境况雪上加霜，惨不忍睹。
而桌面有四样东西。
首先，是位于桌子正中，体积最大、最为显眼的一个木笼，木笼大抵有一个鞋盒大小，里面装着一个黑不溜秋的小东西。
旁边是两个精致的玻璃瓶，瓶身圆润光滑，瓶口甚至镶嵌着精致的金属雕花，与破旧的木桌格格不入。
一个瓶中装着一半鲜红如血的液体，而另一个瓶子则是一半漆黑如墨的液体。
它们在灯下泛着诡异的光泽。
而最后的，是一张较大的白纸，同样写有字迹，被图钉钉在桌面。
潭千门撑着自己已经坚持到极限的身体到达时，浑身的衣物都已经被汗水浸透了，他几乎是踉跄着半靠在桌子上，喘息了大半天，才勉强能扶着桌子站稳。
而为什么他在一个梦境中会如此虚弱，潭千门亦百思不得其解。
他现在格外怀疑，自己会不会死在半路。
“等我到达终点……吐你一身血……”潭千门实在是没力气骂出声了，他只能在心底怨念深沉地嘟囔。
休息了片刻，恢复了些许力气，潭千门首先看向笼子。
笼子只有一个小小的卡扣，他可以轻易打开，而笼中是一只不过两个手掌大小的小黑猫，正用一双明黄色的大眼睛打量他。
可能是因为周围的环境，这只梦境生物正瑟瑟发抖，似乎无比恐惧。
猫咪小小的尖耳朵也一颤一颤的，在潭千门投过视线时，它不但没退去，反倒还往前挤了挤，似乎在期许潭千门可以打开笼子。
眼中闪烁着生物最本能的求生欲望。
“还真有惊喜啊～”
由于还不清晰规则，潭千门没有急着动它，而是看向桌子上的两瓶药剂。
他拿起其中一瓶晃了晃，里面的液体呈现出一种胶状，随着他转动玻璃瓶，药剂有明显的挂壁现象。
没看出什么，潭千门放下药瓶，摘下桌面的图钉，将目光投向了写有字迹的纸张。
新的规则再次映入眼帘。
【
迷途的旅人，
到达此处，
意味着你即将油尽灯枯。
致死的毒素正在血液中肆虐，
而生的希望近在咫尺。
鲜红与墨黑，
是馈赠也是诅咒。
解药与剧毒皆蕴藏其中。
】
“真是说什么来什么，这身体原来是中毒了啊……”他不由自嘲道：“我再虚一点的话都不用抢救，直接挂半路了。”
表面来看，这一关的谜题再简单不过，就是分辨药剂。
而笼子中的活物，自然是沉默人送给他的试毒工具。
这是任何一个智商正常的人，都能第一时间想到的破题之法。
于是，潭千门随手拿起一瓶药剂，看向小黑猫。
小猫并不能察觉到外面这个人类的险恶用心，还在挥动着自己的小爪子抓挠木质围栏，不时发出几声“嗷嗷”的柔软猫叫。
灯光下，潭千门的双眼都被笼罩在发梢的阴影下，冰冷的目光扫过笼内的小生命，不带半点温度。
他当然可以暂时摒弃自己的同情心去杀生，先不说这里只是一只猫，即使面前的笼子里是一个大活人，如果他真的决定下手，便绝不动摇。
但这道题不该是这样，如果说这里的每一关都需要他遵循内心的指引，那么这么做就更不符合他的行事了。
“切~”
他用行动表达了自己的不屑。
潭千门轻轻放下药瓶，打开了笼子的卡扣，将小猫抱到手中，揉了揉柔软的猫头。
在冰冷压抑的环境下，他手中的小生物散发着持续的热量。
小猫的体温传到他的手中，甚至让潭千门的痛苦都缓解了些。
一个粗暴直接的解法大概率不会符合幕后黑手的审美。
而且，最重要的提示已经被放到了他的面前。
汇总到现在为止得到的全部信息，潭千门可以确定，这道题是“题面不全”的。
纵然他能解毒，那么方向呢？他又该怎么选择下一步的去处？
当然，沉默人完全可以再提供一道新的题来告知方位，但潭千门试图以一种更高的视野观察整场游戏，所以这个解决方案，在他看来是有瑕疵的。
就如同精美瓷器上的一道裂纹，会破坏整体的浑然一体和相对统一。
所以这就是一道题。
他还缺少拼图的关键一块。
由于四肢无力，潭千门好不容易才走近了灯柱，看清了四个箭头形指示牌。
和之前的那个几乎完全相同。
只是这一回，指示牌上的不再是四条具有实际意义的提示，而是四道等式。
分别为：1+1=1、1+1=2、1-1=1和1-1=2。
这四道等式不但看着毫无意义，而且其中整整三道都是错的。
而且，大抵所有人都能想得到，这绝对不是为了让候选人算算数判断正误，考验他们是否掌握了人生必备基础数理知识，而是另有深意。
潭千门对此很清楚。
在他看清第一块木牌时，便微微勾起嘴角，露出了笑意。
“还真是好猜得很……而且我不反感。”走到这一步，潭千门不自觉中产生了这样一个想法。
他本就不怕死亡，如今又被黑荆棘影响，执念更甚，而这种走错一步就会落入万丈深渊的刺激感就犹如在刀尖上起舞，无时无刻不在刺激着他的神经，令潭千门分外亢奋。
他的理智要求他尽快清醒，但在精神上，他真的有些沉醉其中。
还好，潭千门尚能自控。
他也得到了他想要的答案。
为了防止小猫溜走，潭千门还是先将它关回了笼子中。
然后他先后拧开了两瓶药剂。
红色鲜艳，黑色纯净。
抬手，潭千门一股脑将黑色药剂倒入了红瓶中。
黑色的涟漪泛起，两种极致的颜色相撞，彼此交融，竟发出了凉油入水“噼里啪啦”的爆鸣声。
但他的手始终很稳，一滴都没撒出去。
完全不知道两种药剂相融后会碰撞出什么结果，但很快，颜色开始消退，潭千门手中竟多出了一瓶透明如水的液体。
“1+1=1……”他默默念出声。
没再看可能派上用场的小猫，潭千门直接将瓶口凑到唇边。
仰起头，他一饮而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