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红与黑
潭千门身旁，原本包裹尖刺的染血白衣已经被解开来，平铺在地面，中部凹陷的暗黑色双头尖刺轻放其上。
尖刺上的血红色荆棘纹路已经隐没在黑暗之下。
已经连着两天没有好好睡觉了，也没吃任何热乎的食物，潭千门的脸色苍白，双手也没一点血色，但他始终面带微笑。
“大家准备好。”
潭千门语气轻松地提醒道，然后缓缓将右手落于尖锥中部的凹陷处，一把抓了上去。
顷刻间，仿佛有无形的领域在宿舍中扩散开来，在场三人的呼吸都随潭千门的动作停滞了一秒。
下一刻，黑暗沸腾了！
在尖刺与皮肤接触的刹那，其上的血红色瞬间被点亮，炫目而刺眼的猩红光芒攀爬缠绕向两端，无形的荆棘交错纵横，彼此纠缠，整个尖刺都散发出炙热的烧灼与阴冷的锋锐。
在异变发生的同时，潭千门死死咬住牙关，紧闭双目，他只觉身体已经不在自己的控制之下，暴戾与嗜血的情绪直冲脑海，手心传来的剧痛犹如无数烧红的钢针在同一时刻刺穿每一寸皮肤，但他根本无法控制自己松手，只能硬抗。
而在周围三人的视角下，血红色的纹路已经顺着潭千门的掌心攀爬到手腕，形成一个抽象的荆棘圆环，红色与黑色彼此缠绕在一起，烙印在皮肤之上，闪烁着耀眼的光辉。
而他的脸庞更是苍白得全无血色，嘴唇都褪成了青白，脖颈的血管根根分明，汗珠不住得由眼皮滑落，其痛苦溢于言表。
在落针可闻的安静中，三人只能看到他近乎于无声的挣扎与抵抗，剧烈的撕扯下，绳索已经磨破了手腕，鲜红的血顺着绳端向下流淌滴落。
一滴又一滴。
我是谁？
黑暗之中，潭千门只能看到刺目的红，他能看到近在咫尺的红影，但他却无法挣脱束缚，无法去将他们吞噬。
“只有杀戮、吞噬，才能遏制痛苦，才能进化。”
不知从何而来的意志传到他的脑海里，在渐渐适应了痛苦与烧灼后，潭千门的思维才终于清明了些。
他艰难地回忆起自己正在干什么，为什么要这样做。
“你需要杀戮，你需要生存，羁绊是桎梏，仁慈是阻碍，只有力量才是真理！”
没有声音，只是意志，疯狂的意志在试图瓦解他的自我认知与世界观，犹如梦境世界的基本准则般意图刻到潭千门的脑子里。
“对，我需要力量，需要生存，需要进化。”在无边的黑暗世界，烈焰海洋中，潭千门默默在心中回应道。
他承认了一部分，这一部分便刻入了他的认知，这个过程不可逆，真正接触到尖刺，他才切身体会到何为侵染，何为人类的微弱精神无法抵抗的法则力量。
他承认了，痛苦与炙烤便减轻了，但一切才刚刚开始，尖刺的侵染，是从根本上改变一切！
“你是食物链的顶端，是主宰，所有生命都只是食粮，它们微不足道，需要将一切都奉献于你。”
潭千门沉默了，他的内心全无回应，安静如同一滩死水。
痛苦猛然加强，火焰临身，直烧灵魂。
但潭千门依旧没有嘶吼，也没有尖叫，尽管手指都在战栗，他也颤抖着握紧了拳。
“对，我是食物链的顶端，是阴影后的执棋者，所以我不屑于任何奉献，我只掠夺逆徒！”
的确，他无法抵抗规则般的侵染，但承认什么，否决什么，得是他自己说了算。
他不能失控，不能自满，不能让疯狂的意念侵蚀他的根本，他必须将徐徐图之的认识同样刻到灵魂里。
火焰依旧在沸腾，在叫嚣，似乎对他的回应很不满。
“那烧吧，尽管把我焚尽！”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疯狂的大笑回荡在黑暗与火焰中，
可能只是一刻，也可能维持了无限长的时间，火焰终于退缩了，寒意占据了主导，只余下拳头大的一团火炙烤着他的心脏。
潭千门瘫倒在甚至没有空间概念的漆黑中，静静体会着每一丝疼痛在灵魂中游走。
新的意志传来了。
“你将永远是烈火与黑暗的信徒。”
潭千门纵容再没有一丝力气，但他还是勾起嘴角，露出一抹笑意。
他赌赢了。
“我终将成为烈火与黑暗，故我只忠于自己。”
他回应道。
疼痛再次爆发开来，他的意识已经开始不清醒了，但这是就他的最终回答。
在尝试前，潭千门已经做出决定，除了如他所愿与死亡，不会再有第三种结果。
……
猛烈的反抗、挣扎，甚至于自我伤害一般的举动终于暂时告一段落，三人皆是气喘吁吁地松开了潭千门的四肢。
没人知道他究竟在承受何等的痛苦，也没人能够想象当初的普通学生是如何毫无防备得被剥夺了自我，变成了杀戮机器。
因为自始至终潭千门都是安静的，他甚至没有喊出一声。
终于，潭千门缓缓睁开了双眼。
看到三道戒备的眼神落在他身上，潭千门自觉已经虚脱了，但还是强忍着笑了笑。
“铛！”
尖刺与地面的撞击清脆悦耳，血红的荆棘敛去，手腕的红芒也黯淡下来，在潭千门看不到的地方，他双眼的血红也迅速消解。
他没有被尖刺掌控，相反，他的意志成为了主导。
就在死亡的前一刻。
他获得了“松手”的权力，也得到了力量的“开关”，最重要的，是他获得了“知识”。
这种力量拥有独立的称谓——黑荆棘，尖刺只是其被封印的产物，而血红，则是封印的源泉。
“你现在是谁？”
模模糊糊得仿佛隔着一层膜，潭千门只觉浑身无处不疼，但原先约定好的问题如期而至。
“潭千门，你的同学。”
他咬着牙回答道。
“你不会伤害我们？”
“绝不。”
说出答案，他才释然地笑了，放松下来，闭上眼睛，任由自己大口喘息。
“你赌赢了？”
忽然，一个没有约定的问题被白启明提了出来。
“没全部输掉，便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