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8章 选择
早些年东北人是这么定义坐地户的呢？最简单的鉴别方法是，一，那年头有地分，二，有户口有房子，再老一点的，还有股金证，或则以厂为家的股份。
老隋家不是坐的户，小时候隋夜挺羡慕那些坐地户小孩的，十一放假的时候，一帮人回郊区老家劈苞米。
东北人有一点跟别的地儿不一样，就是甭管你在外面混得有多好，到了秋收的时候，哪怕有一天假也得回家劈苞米。
郑东林是坐地户，他的户口学籍都在辽市，所以李春娇喜欢的那个人肯定不是他，况且年纪也对不上。
可是除了这些，所有证据都能指向郑东林，比如湖人队的护腕，比如吻合的身高，一切的一切都完美契合。
“也许那个校牌根本就是李春娇误闯现场无意掉落的。”隋夜兀自呢喃，恍惚间仿佛回到了很多年前的那个晚上，她走在空无一人的街道上，黑暗中有人悄悄跟在她身后，如果不是李春娇突然出现，也许第二天早晨，她就成了另一个被砸破脑袋的受害人。
手机里传来林栋喊晏城开会的声音，隋夜借口还有事要忙，挂了电话。
下午，隋夜意外地接到了徐秀的电话。
秦博君和张兰的财产分割已经彻底告一段落，徐寅也被证实是被冤枉的，并且有国外一所大学朝他抛来了橄榄枝。因为院方无法联系到徐寅，电话打到了徐秀的手机里。
经过和秦博君的商量，徐秀决定移民美国。
隋夜听着电话里徐秀陌生的声音，心里已经激不起任何波澜，就好像这么多年没有母亲陪伴，她也波澜不惊地长大一样。她甚至能理解徐秀做下这个决定的心情，秦博君和她的名声已经彻底臭了，徐寅也不可能再回学校继续学业，这个时候重新找一个不认识他们的地方生活是再好不过的。
“那恭喜你了。”她淡淡地说，然后抬头看了一眼墙上的挂钟，距离下午小庄放学还有一个小时。她一边听着电话，一边起身拿起背包往玄关走。
电话里徐秀的声音有些飘忽，她渐渐有些不耐烦，穿完鞋子问了一句：“那你想我怎么样？”
话筒里沉默了良久，久到隋夜锁好了门，踏上下楼的水泥楼梯。
徐秀说：“我现在联系不上徐寅，我知道，你们一定有联系，这件事儿，还得你帮我劝劝他。这个案子，他也是受害者，清大他肯定不会回去的，你也不希望他的前途就这么毁了，现在这么好的机会就在眼前，只要他答应去美国，那边最好的实验室和导师都在等着他。”
说到底还是为了她的宝贝儿子！
隋夜说不上是失望还是别的什么，走下最后也一级台阶，阳光从楼栋外透射进来，与昏暗的楼梯间形成鲜明的对比。
只要再向前迈出一步，外面便是炽烈的阳光。
她忽而就释然了，淡淡地“嗯”了一声，然后挂断电话。
……
孙艺玲诬陷老隋的案子开庭那天，孙艺玲并没有亲自出庭，而是委任了她的代理律师钱正出庭。
由于老隋这件案子过去的时间太长了，很多证据不可考，证人也很少，最后法院驳回了隋夜的上诉，对孙艺玲给予无罪的判罚。
开庭前一晚，隋夜哄小庄睡下后，独自来到楼下陆琛家，原本按照陆琛的意思，只要当庭拿出郑东林和小庄的脱氧核糖核酸检测报告，证明两人有亲子关系，并且佐证莲花区派出所当年出具的检测报告，几乎有八成的把握可以打赢这场官司，证明当时与孙艺玲对老隋的指控很有可能是出于对未婚怀孕的恐惧，以及害怕父母的责备、甚至社会的嘲讽等原因。
但隋夜最后想了想，还是决定不将这份亲子报告拿上法庭。
大人犯的错误与孩子无关，更何况是自己养了很多年的小孩？一旦小庄和郑东林的关系公开，未来小庄将要顶着杀人犯儿子的身份生活，即便他后面去了国外生活，这个现实也将是他一辈子的心结。
上庭前，陆琛问她会不会后悔。
隋夜也不知道会不会后悔，但此时此刻，她不能让小庄面临这样的事情。
“既然知道自己舍不得，当时为什么让晏城去做这个？”陆琛问隋夜。
隋夜也问过自己这个问题，最后的答案便是：“我想知道这个真相。”
从法院出来，孙艺玲的律师叫住隋夜，表示他将代表孙艺玲和她谈谈关于小庄抚养权的事。
隋夜侧头看了一眼陆琛，虽然不知道孙艺玲到底想做什么，但涉及小庄的抚养权，隋夜还是决定听一听。
三人来到法院附近的一家茶室，钱正订了二楼的包间。
一进包间，屁股还没做热乎，钱正便拿出一张五百万的支票推到隋夜面前，对她说：“隋女士，这是孙女士的诚意，她知道你这些年照顾小庄说很不容易，现在她已经有能力抚养小庄了，希望你可以看在孩子从小没有亲生母亲的份上，答应将小庄的抚养权交给孙女士。这些钱就当是孙女士对你这几年的补偿。当然，就算你放弃了小庄的抚养权，你也有资格随时去看小庄，孙女士不会阻止你探望小庄的。”
隋夜蹙眉看着推到自己面前的支票，狐疑地问钱正：“我很好奇，是什么改变了孙艺玲的想法。之前她不是一心想要打官司么？”
钱正脸上露出一抹讨好的笑意：“孙女士觉得你毕竟照顾了小庄这么多年，如果你们真的就小庄抚养权这件事对簿公堂，恐怕会让小庄伤心。她这些年虽然没有照顾小庄，但她个人是很喜欢孩子的，更何况是自己亲生的，如果可以的话，她自然是不希望小庄再伤心难过的。而且……”他顿了一下，目光若有所思地落在隋夜身边的陆琛身上，说道，“隋小姐以后也是要恋爱结婚的，即便你不介意，对方未必不会介意一个收养的孩子，你们完全可以再生一个自己的孩子。
另外，你有没有想过小庄的想法？好，就算他现在选择跟你生活在一起，可那是因为他还小，还什么都不懂，只要你对他好，他就会毫无保留地相信你。
但是十年以后呢？十五年以后呢？当他经过社会的磨砺，吃够了生活的苦，面对买不起的房子，还不完的贷款，甚至生病的时候都没钱医治的时候，你说，他会不会埋怨你今天的决定？
你因为你所谓的爱，所谓的对他好，剥夺了他享受另一种富足生活的权利。
隋女士，你并不是他的亲生母亲，你们之间所谓的爱的纽带并没有你想想的那么牢靠。
很多年后，当他拥有独立思考能力的时候，他会意识到你到底害他失去了什么？隋女士，做人中不该太自私的。”
钱正的话如重锤一般一下一下敲击在隋夜的心头，不得不承认，他是个很好的说客，从他口中说出的每一个点都是她未来将要面对的现实，也是小庄将要面对的，而没有人知道现在的选择会不会成为以后小庄的遗憾和悔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