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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5章 面包和玫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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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012年,距离高考32天。

    因为徐女士突然出差,老隋顿时分身乏术,徐寅只能每晚放学先去张老师家学习,等老隋接完隋夜再顺道去接他。

    周五放学,隋夜放学晚了十分钟,去张老师家接完徐寅已经快十点,小区里不少人家都熄了灯,只有零星几家孩子上高中的,打开的窗户里还往出冒着菜香气。

    隋夜这两天来例假,晚饭吃不好,到了这个点开始饥肠辘辘,老隋特意绕到小区门口的二十四小时饭店点了两碗混沌打包,一碗给隋夜,一碗给徐寅。

    回到家,老隋照旧先给徐女士打了个电话报备,然后开始备课。

    隋夜跟徐寅一人捧着一碗混沌坐在沙发上吃,电视里播放着陈导编剧的《北京爱情故事》,一群年轻人在北京这座城市里工作、生活,恋爱。吃完混沌,隋夜问徐寅以后想不想去北京?老隋已经给他联系那边的少年班。

    徐寅没回答,仍旧慢条斯理地吃着混沌。

    其实隋夜有时挺烦徐寅的,一个原因是老大对老二出生就抢自己宠爱的一种本能,一个原因是徐寅跟所有人的弟弟妹妹都不一样。大概是过了两周岁之后,徐寅身上就显现出一种与人格格不入的冷漠和疏离,这种情绪最早体现在隋夜上初中时。那年夏天,她养过的一只小鸭子,菜市场两块钱一只那种。

    有一天放学回家,她发现小鸭子光溜溜地躺在菜板上,旁边的小盆里放着带着血点子的鸭毛。徐寅那个时候才五岁,他拿着把菜刀站在板凳上,目光冷冷地看着菜板上的鸭子。

    她一边哭,一边把鸭子从菜板上抢下来,却没敢动他手里的刀。她问徐寅为什么要杀鸭子。他说鸭子病了,一天到晚拉稀。他带隋夜去看装鸭子的鞋盒,里面的旧报纸上全是黄绿色的鸭屎。

    隋夜问他埋了不行么?他说想看看鸭肠子什么样,这样下次再养就不会死了。

    隋夜看着他伸到面前的手,只觉得又悲伤又恼怒,捧着鸭子转身跑到小区后面的小树林,用铲子挖了个坑,把光溜溜的鸭子埋了。结果第二天一大早,她上学路过小树林时看到鸭子被从土里翻出来,肚子被掏了个洞,血糊糊一片。

    从那之后,隋夜就再也不养小动物了,但徐寅的好奇心似乎越来越膨胀,她看见过他剪掉蜻蜓的翅膀和尾巴、也看见过他给池塘里的青蛙动刀子,老隋说他到了人烦狗嫌的年纪,还不知道什么是生死,过几年就好了。

    之后几年,徐寅确实没再做什么更出格的事,只是隋夜偶尔会想起他拿着菜刀站在菜板旁边的样子,以及小树林里那只被开膛破肚的鸭子。

    电视里已经开始开始播放《北京爱情故事》的片尾曲,隋夜恍惚拉回神志,看了一眼徐寅,一碗混沌他只吃了一半,剩下一半泡发了,胖乎乎地飘在水面上。这时,沙发柜上的座机响了,是对面楼陆琛家的。

    隋夜连忙接起电话,一旁的徐寅淡淡瞄了一眼来电显示,没说话,端着半碗没吃完的馄饨去厨房。

    电话那边传来陆琛妈妈的声音,隋夜心里漫过一丝失望,随即问她这么晚打电话是不是有什么事?

    陆琛妈妈说陆洋夜里发了高烧,现在一个劲儿的打冷战,睡着了也叫不醒。她想给陆琛打电话,可这个点没有车,一时间也回不来,所以只能打电话来问问老隋在不在家,能不能帮忙把陆洋送到医院去。

    隋夜挂了电话连忙去找老隋。老隋听她说完,让她带徐寅先睡,他去陆琛家看看什么情况。

    夜里隋夜翻来覆去睡不着,索性爬起来去客厅等老隋。

    一直等到凌晨一点,老隋仍旧没有回来,她心里隐隐有种不好的感觉,拿起电话拨通老隋的手机号。

    话筒里传来一阵嘟嘟的忙音,好一会儿,老隋的声音从话筒另一端传来:“喂?隋夜?”

    隋夜应了一声,问他情况怎么样?

    老隋说:“挺严重的,支原体肺炎,再晚点就烧成心肌炎了。你陆阿姨心脏不好,人也留下打针了,我先帮着看护一会儿,估计两点能回来。”

    挂了电话,隋夜一回头,徐寅端着水杯站在客厅饮水机旁,一双黑沉沉的眼睛直勾勾地看着她。她顿时脸一红,问他怎么还没睡?

    徐寅走到沙发前坐下,问她:“陆洋怎么样了?”

    隋夜把老隋的话原封不动转述一遍,然后让他去睡觉。

    “你不睡?”徐寅反问她。

    隋夜说:“我等爸回来再睡。”

    徐寅问:“那你担心陆洋?还是陆琛?”

    隋夜愣了下,说当然是陆洋。

    徐寅抬起双腿窝在沙发上,细碎的刘海耷拉下来正好遮住眉眼,隋夜莫名生出一种想要逃离之感,却还没来得及实施,就听徐寅波澜不惊地说:“我要是你,我就不会喜欢陆琛。”

    隋夜虽然有点被戳破心思的恼怒,但还是被他这个样子气笑了,说;“陆琛哪儿得罪你了?”

    徐寅说没有,就是单纯不喜欢他。

    “不喜欢一个人,总要有个什么理由吧!比如他长得丑,比如他脾气不好,又或者他欺负你。”隋夜说完,就感觉徐寅看着自己的表情像看一个傻子,“怎么?我说的不对?”

    徐寅说也不是全都不对,既然你要一个理由,那就家庭不幸福吧!他有一个病痨子弟弟,还有一个心脏不好的妈妈,你要是嫁过去了,大概一辈子都要当保姆。

    隋夜听完他的话,整个人都怔愣了,这些种种在少年人眼中从来不是问题的问题,经徐寅的嘴说出来,总让人有种再美好的感情都被蒙了一层灰的感觉,而她又无从反驳,脑海中闪现过一个整日被柴米油盐和病人磋磨的中年妇女形象,忍不住打了个寒战。

    未了,她怒目瞪着徐寅,说:“小屁孩你懂啥?感情跟物理题,数学题能一样么?又不是只有一个答案。”

    徐寅打着哈气说:“殊途同归罢了!”

    隋夜气得拿抱枕打他,徐寅接过抱枕,跳下沙发逃回房间。

    客厅里再次安静下来,隋夜又坐了一会儿,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徐寅的话起了一些奇怪的作用,很快便有了睡意。她起身关了客厅大灯,只留了一盏台灯给老隋,然后回卧室睡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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