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棋牌室
隋夜收到晏城微信时，人正在老机械厂附近的二道街，返回市里肯定来不及，只好给陆琛打电话，请他帮忙去一趟。
陆琛在电话里打趣，说她一到月底就忙得不见人，比他个律师还忙。
隋夜笑说生活所迫，回头请他吃饭。
陆琛笑着说不差她一口吃的，又问她知不知道徐寅的事。
隋夜都能想象得出他小心翼翼的样子，故作不在意地说：“知道一些。”
“这个案子现在不止媒体那边盯得紧，司法界也格外关注，省里几个大律所都接到了委托电话，不过似乎徐寅并不太配合。”陆琛的声音传来，隋夜捏着手机的手紧了紧，含糊说，“谁知道他怎么想的呢？”
陆琛沉默了一会儿，说：“虽然我不知道徐寅这件案子的具体情况，但就目前来看，我觉得你最好还是不要牵扯其中。”
隋夜没说负责这个案子的是晏城，也没说徐寅见她的事，跟他保证不会牵扯进去之后，挂断电话沿街往前走。
九十年代初，随着莲花机械厂建厂，二道街很是繁荣过，街道两边商铺林立，最好的时候，门面店一平卖到两万五，这在那时候已经是天价。12年，莲花机械厂搬走后，这边的生意便不太好做了，有些老旧门市没挺过疫情，有些改成了棋牌室，或者干脆做了存储仓库。
史奇家以前是开超市的，这两年生意不好，前段时间改成了棋牌室，史奇做起了麻将馆老板，就缺个知冷知热的老板娘。
老隋出事后，隋夜跟高中同学都不太联系，遇见史奇还是前两年的事，那时他正办理二手车贷款，负责人恰好是她。
穿过两排梧桐树，大史棋牌室的招牌映入眼帘，红底黑字，下面印着一盘象棋，再底下是极不起眼的小字——电麻，桌底五元，童叟无欺。很有史奇的风格。
棋牌室门口停着几辆电瓶车，看样子生意还不错的样子。上了台阶，隋夜拿出手机给史奇打电话，那边响了一会没人接，便只好自己进去。麻将馆是两间门面整合的，中间隔了一道隔断，外面做小卖部，卖些烟酒糖茶，里面别有洞天。
“买什么？”吧台里的小伙子年纪不大，十八九岁染了一头黄毛，见隋夜脸生，连忙警惕地看了眼隔间。
隋夜跟他要了瓶水，一边扫码付款，一边问他史奇在不在。
黄毛愣了下；“你就是老板说的那个朋友吧！”
隋夜忙点头，黄毛从柜台里绕出来：“你跟我来，史奇哥在里面呢，今天有一桌三缺一，他自个顶上了。”说着拉开拉门，铝合金边框摩擦下门廊发出刺耳的声响，里面打牌的声音一顿，十几双眼睛齐刷刷朝门口看来，铺天盖地的烟味像是无孔不入的蛇，呛得隋夜眼眶泛红。
史奇坐在最里面的位置，看见她一乐，连忙站起来朝黄毛勾勾手，让他过来顶几把。
“三条！”
“五万……”
吆喝声此起彼伏，史奇仿佛穿越云山雾海走过来，拍着她的肩膀将她拽到隔壁的休息室。
“你怎么没给我打电话？我好去接你。”关好门，史奇用脚勾过一把椅子给她，“坐。”
“打了，你不是没接么？”隋夜说。
史奇“啊”了一声，拿出手机一看，上面三个未接电话全是隋夜打来的。他挠了挠发际线岌岌可危的脑门，憨笑道：“人多，乱糟糟的没听见。不过你这个大忙人怎么有空来找我？”
隋夜侧头看了眼虚掩的门，史奇会意，连忙关好门。
隋夜不想绕弯子，开门见山问他知不知道城里有什么地方能弄到假证件。
史奇吓一跳，差点没从老板椅上滑下去，瑟瑟道：“不是，大姐，我的亲大姐，你要假证件干什么？不会是……”他脸色幽得一沉，划着老板椅凑到她跟前，“徐寅不会是跑到你那里了吧？你打算把他送到哪儿？缅甸还是泰国？不是我说，姐，你这胆子也太大了，杀人犯呀，分尸，你这都敢容留？”
隋夜连忙打断他的话，无奈说：“瞎想什么呢？不是徐寅，跟他没关系，我就是，就是有个朋友未婚先孕，现在孩子要上小学了，学校要结婚证，她想先弄一个假的应付过去，等过段时间找到合适的对象就结婚。”
隋夜这话的精彩程度不亚于上一个，史奇灯泡大的眼睛上上下下打量她，一副我懂，我什么都懂的感觉。
“不是我。”
“我懂。”
你懂个屁！
隋夜在心里翻了个白眼，懒得跟他掰扯：“就说你有没有门路吧！”
史奇挠了挠脑门：“真不是徐寅？”
“真不是。”
“姐姐呀，你可不能害我，徐寅这事已经快捅破天了，沾上一点我就得完，我这还没扛起老史家传宗接代的大旗呢，可不能就这么进去了。”
隋夜翻了他一眼：“不能，保准不耽误你三年抱俩。”
史奇还有点不放心：“真不是？”
隋夜保证：“真不是。”
史奇无奈掏出手机：“那行，我帮你联系一个，你可不能坑我。”
隋夜笑说：“把你认识的都介绍给我吧！货比三家，挑最好的一个来。”
史奇拿手机的手一抖说：“姐，你当这是买大白菜呢？”
隋夜说要是买白菜，我至于耽误一天来找你么？
史奇扒拉着手机发了三个手机号给她：“人不加微信，手机号定期更换，你看着办。”大概还是不放心，史奇再三叮嘱不准漏了他的名。
隋夜点头应允，起身想走，史奇拉了她袖子一把：“等会，我请你吃饭。”
隋夜指了指门：“你这生意不错了。”
史奇摸了把头：“笑话我呢是不？一天挣不了三百，要不是老史看着，我还不乐意干呢！”
“改天吧！最近月底是真忙，一会还要去银行给客户打款。”隋夜抱怨了几句工作，推开门往外走。
“行吧，回头哪天的。”史奇追出来，送她到大门口问，“你怎么来的？我送你回去？”
隋夜摆手说自己打车回去。
史奇站在台阶上，抬头的时候正好能看见老机械厂的大烟囱和通向莲花中学的那条小胡同。时间好像一下子又回到了很多年前，眼前的人也变得虚幻起来，他问隋夜还记不记得敲头狂魔。
隋夜顺着他的视线看去，大烟囱还是以前的样子，只是再也没有滚滚涌动，直冲天际的黑烟了。她说还记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