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兰芳逝
从珍馐馆走后的几天，徐尔容都没有见过徐怀钰的身影。
她也不知道自己那番话是不是应该说。
“小姐，有封信。”
信？
“谁会给我写信？”
徐尔容打开信，净白的纸张画了些小花纹样，一行娟秀的字如同秦姨娘般跃然纸上。
“兰汀小院见。”
秦姨娘？
徐尔容也非常谨慎。
看完后便将信烧掉了，灰腾的烟模糊了眼前女子的脸庞。
秦姨娘定是有什么事。
“阿苓，我要出去一趟。”
阿苓还没搞清状况，徐尔容便出去了。
飞奔到兰汀小院，看到秦姨娘一如第一次见面那样。
穿着豆绿衣衫，沐浴在阳光之下。
她看见徐尔容进门，微微笑了。
“我就知道你会来。”
不知为何，徐尔容心里有着不太好的预感。
“尔容，我这一生过得并不如我的意，但是有你娘为知己，有怀钰，我知足了。
我唯一对不起的就是怀钰…”
秦姨娘想到徐怀钰以往落寞的神情，心里不住得绞痛起来。
“秦姨娘，你若觉得对不起他可以好好弥补的…怀钰…怀钰他很懂事，他一直都懂你…”
徐尔容走到秦姨娘的跟前，看见桌上放着空碗。
“尔容，看到你就想到了我以前…以前我总是和你娘诗酒烹墨，花柳心墙…那段时光，很…很美好…
你曾同我说过，人的一生要恣意洒脱…我终是做不到了…下辈子…”
“秦姨娘…”
“你曾说我的名字很好听，汀妤汀妤…”
说完，她笑起来了，眼中古木逢春般富含着生机。
她看向天空，今天天气很好。
晴空万里，万物明朗。
她以前最喜欢这种天气了，今日她也想放纵一下。
永远活在这样的日子里。
鲜血从她嘴角流下。
像是瓷白雪地开出的曼陀罗花，冰冷扎眼。
徐尔容腿一下就软了，身体没了支撑，跪在了身前。
她不住得去擦拭，却越流越多。
秦姨娘早已瘫软在竹榻上，体内如万虫侵咬。
“秦姨娘…为什么？不要…不要…怀钰…怀钰还需要你…”
秦姨娘的手轻抬，想抚摸徐尔容，也想摸摸年轻的自己。
“别哭，尔容，谢谢你…还有，帮我好好照顾…怀钰…”
“阿娘…”
徐怀钰刚到兰汀小院，便看到这幕景象。
心像是被抓住一般，眼泪奔涌，似万泉齐流。
秦姨娘也看到了他，用尽最后的力气，要从榻上坐起，却似乎毫无起色。
徐尔容用手扶起她。
接触的一瞬间，她能感受秦姨娘的单薄与冰冷，她不敢想她究竟是经历了什么。
“怀钰，不要恨娘…好好…生活下去…”
那一刻，秦姨娘好想再多看一眼他。
他刚出生时的脚丫、他刚会走路的双手…
可她终是没听到他喊的第一声娘…
眼泪咸涩，划过脸庞。
面前的女子就闭上了双眼，勾起了嘴角。
“娘！”
徐怀钰的哭声在兰汀小院里回荡，他嘶吼着，他无助着
徐尔容看到这幕，不知道该如何是好，只能拍拍离开了，留下他们最后的时光。
“娘，我从不恨你。我从不恨你…你再看…看我…”
他抱着冰冷的躯体，静坐在院中。
院中一如往日，静谧无声。
这应是他与母亲最亲近的一刻了吧。
…
这件事告知了父亲。
徐劲松知道这个事后也只是淡淡点了点头，眼神微动，端茶的手毫无察觉地晃了晃。
徐尔容冷哼一声，她多想问问她的父亲心里是否愧疚
徐夫人亲自操持了丧事，一切从简，只有兰汀小院挂着随风飘扬的白绸。
徐尔容看到自己的母亲似乎瞬间老了。
很长时间里来，徐夫人会不时去兰汀小院坐着，就那样什么都不做的坐在院中。
“母亲。”
“容儿，你来，坐这儿。”
徐尔容坐在徐夫人身旁，她看到自己的母亲眼中有些许泪花。
“容儿，娘以前与汀妤最是要好，我没想到我们结局会是这样”
“阿娘，你别伤心，秦姨娘也很舍不得您。”
“容儿，我看到她身上斑斑血迹，眼中对我充满了恨意，是我是我对不住她她的孩子也是我没能保护好她们母子我都没保护好”
徐尔容看着母亲悲恸的神情，自己也不住地流下了眼泪。
是的，秦姨娘的第一个孩子夭折，是有人陷害。
府中第一个孩子不能是庶出也不能有成为逆反的娘家，当家的老夫人便下药毒害。
血脉亲情是什么，在徐尔容听完后，只觉得荒谬。
这也是徐夫人后来对府内孩子一视同仁的原因。
“阿娘，这不怪您”
徐夫人看着院内的满目疮痍，却始终未曾说话。
在秦姨娘离世之后，徐怀钰有一段时间又不见了踪迹。
很快，他又穿上自己的伪装，做回那个称职的纨绔子弟。
在秦姨娘丧期，徐尔容将徐怀钰叫到了兰汀小院。
在柜子里找到了放满物件儿的木匣。
“这是？”
徐尔容将里面的物件儿一一拿出，摆在桌子上。
“你看看。”
鲁班锁、木屋模型…桩桩件件都是…自己曾经送给阿娘的。
将东西全拿出后，徐尔容发现在底部有刻的字。
一如之前信上的字体。
“怀钰，前路漫漫，唯有心定。
阿娘不能陪你左右，但阿娘相信你会如雄鹰遨游，如骏马奔腾。
人终有一死，莫要永困于此。”
徐怀钰发红的眼眶，看着那几行字。
闭眼的瞬间，以前种种均已掉落。
窗外，有春和景明，有惜花芳烃…
无数个时刻，秦姨娘收到这些东西时，心里定是雀跃的吧。
空中似乎有女子的铃笑声。
如今的她，早已解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