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记忆开始的地方
脑袋中一阵轰然作响——
好吵……
江契艰难地睁开双眼，刺目的光亮令他难受不已。
“有呼吸了！快通知江院长！”
他空洞的眼神直直地望着天花板，那红色的眸子此刻也失去了光彩。
这是……梦吗？
他任由身边的人摆布着，那几乎难以察觉的一丝疼痛，将他逐渐拉回现实。
记忆如潮水般一帧帧涌现。
这是在一个实验室里，几个技术人员围在他身旁，嘴里不停念叨着一些晦涩难懂的术语。
他们口中的江院长，正站在病床边。
江院长微微俯下身子，脸上挂着慈祥的笑容，眯起眼睛问道：“身体有什么不舒服的地方吗？”
江契闻声，冷漠的目光从天花板缓缓移向他，那是一张花白的头发、满脸皱纹、眼底有着乌青的熟悉面孔。
江永岸扭过头，看着显示屏上的各项数据，有条不紊地吩咐着其他实验人员：
“继续观察，他的身体已经适应了，各项数据也恢复正常，一旦有任何情况，立刻汇报！”
江永岸走上前，紧紧握着他的手。
那是一双布满皱纹的手，与他那只骨节分明、白皙却又青筋凸起的手交握在一起。
他的手蕴含着一种柔和却又充满力量的美感。
美中不足的是，那只手上满是针孔。
“07，你能醒来真是太好了。”
江契想要挣脱，却使不出半点力气。
他是江契，但在这所实验室里，他只是07。
在这里，除了江院长，所有人都只有代号。
他的父亲江永岸，是芯片制造发展企业的研发指导。
“现在开始检查他的记忆，006。”江永岸开始调试电量大小，控制台上布满了密密麻麻的文字和图标。
006 迅速拿来一套设备，这些仪器对江契来说，熟悉到令他厌恶……
那些日日夜夜，那些痛苦折磨，他从无法反抗，逐渐变得麻木。
脑部电流仪被安装在江契的头部，江院长按下启动按钮。
在外人看来，似乎什么都没有发生，但那刺痛的感觉却再次席卷他的全身。
他张大嘴巴，喉咙却发不出一丝声音，他拼命挣扎，然而手脚却被锁链牢牢拷在床上，疼痛让他不由自主地闭上了双眼。
而在房间外的众人，皆是一脸冷漠的表情，似乎对这种场景早已习以为常。
控制室的大屏幕上，清晰地投射出了江契的记忆——
0 岁。
“是个男娃娃呢～该给你取个什么名字好呢？取难听了你会怪妈妈吗？”
女人无力地躺在一旁，连带着呼吸都变得异常沉重。
没错，孩子是她自己生下来的，身边没有任何人。
“那就叫契儿吧，妈妈和你订个契约，你一定要健康快乐地长大，这样妈妈就可以安心在天上给你抓星星了。”
几滴泪水落在他稚嫩的小脸上，娃娃开始呜呜咽咽，她轻轻拍打着娃娃的后背。
此刻，她心满意足。
她用尽全身的力气，给娃娃擦拭干净身体，又喂饱了他，哄他入睡后，抱着他离开了那间脏得让人作呕的屋子。
她将娃娃放在城中心警局门口，满心不舍，但却步伐坚定。
她独自离开，眼底的委屈与后知后觉的恶心一同涌了上来，她艰难地朝着一个方向爬行。
那片波光粼粼的地方。
她的身体缓缓下沉，她终于得到了解脱，她仿佛看见了混浊的星空。
契儿，希望你不要怪妈妈呀，不然我就天天下雨烦死你……
5 岁。
他天生的白发红眸被江家的人看中，将他从普通人家带走，正式成为了江家的儿子。
他被改名为“江契”。
7 岁。
他在江家遭受着其他孩子的欺负、殴打，被下人打骂，甚至不给饭吃。
他没有一句怨言，也从未反抗过，可他终究只是个孩子。
8 岁。
江永岸终于带他出门了。
终于可以离开那个丑陋的地方了，车子行驶得飞快，路上有许多他从未见过的风景，这次究竟要去哪里呢？
“到了，以后这里就是你的家，这里的人会用代号来称呼你，你就叫……07。”
江永岸摸了摸江契的脑袋，“明白了吗，07？”
江契望着眼前的建筑物，他从未见过如此庞大的地方，宛如一座巨大的城堡。
“明白了。”
9 岁。
他在这座城堡里过得很开心，这里的代号人都对他很好。
他每天都能听到故事，有美味的食物享用，有许多小朋友陪他玩耍，有大人教他读书写字，他的爸爸也会每天来看望他。
他觉得自己是世界上最幸福的小孩，然而，直到那一天……
“07，放下手里的玩具，我们要去执行任务了。”
依旧是代号人那冷冰冰的语句，但江契却异常激动，他不知道是什么任务，屁颠屁颠地就跟着跑了过去。
直到他看到了许多……
许多和他年龄相仿的小朋友，许多从未见过的仪器，许多张特制的锁链床，还有许多穿着奇怪衣服的人……
11 岁。
每日的电击与解剖，各种折磨让他几近崩溃，他感觉自己快要撑不下去了。
“0……014 姐姐，我好痛。”
江契眼角淌下泪水，他无法动弹。
每动一下，都会牵扯到插在身上的管子和大大小小的伤口。
014 专注地记录着显示屏上他的数据。
只是淡淡地说了一句：
“忍一忍吧，很快就会结束了。”
14 岁。
江契彻底陷入了昏迷。
仪器已经检测不到任何可用数据，医务人员也无法做出判断。
他呼吸骤停，整个人如同死了一般，可心脏却依旧在跳动。
研发人员迅速将他转移到特殊病房，每日为他注射特效药，时刻派人监管，仪器也换了一批又一批。
时间转瞬即逝，就连江院长都几乎要放弃他的时候……
16 岁。
现在——
仪器重新检测到了生命迹象，他再次苏醒了过来。
记忆至此结束。
江院长抬起手，走到一旁开始提笔记录着什么。
006 明白他的意思。
他将 07 的记忆清空，植入了新的记忆，一切准备妥当后，看了一眼病床上浑身插满管子的少年。
看样子是睡着了，也好，总算可以松一口气了。
尽管此刻的他就像一具毫无生气的尸体。
但这些研发人员依然十分激动，因为他们辛苦这么久，就是为了研发出世界上最强大的芯片。
只要人类全部植入了这种芯片，就再也不用惧怕任何会威胁到他们的生物了！
这场芯片植入实验，已经夺走了许多人的生命。
只有江契，只有他顽强地活了下来，并且与芯片成功融合。
“江院长，您一直忙于芯片的事情，已经很久没有合眼了，快去休息吧。”
研发人员纷纷催促着江院长去休息，毕竟这一路走来的艰辛和汗水，大家都有目共睹，绝不能让这唯一的顶梁柱倒下。
江院长揉了揉眼睛，坚持将插在江契身上的管子仔仔细细地检查了一遍，这才放心，一遍又一遍地叮嘱着一旦有任何情况都要及时汇报。
006 安排好了轮岗和休息的事宜，只留下了两个人看守病房。
房间内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静。
江契轻轻抬起眼皮，确认他们都已经离开。
身边大大小小的仪器都在实时记录着他的身体状况，他明显感觉到自己的身体出现了一些变化。
居然还没死吗？
还不如死了算了。
他暗自嘲讽。
啊，真是烦死了。
又要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