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4章 暴雪
当天晚上，据说隔着秦府两条街的人家，都听到了秦墨的惨叫。
为了博美人一笑，就敢当众一掷千金。
这要是传到圣上耳朵里，都有可能招来抄家灭族的大祸。
他的俸禄虽然不少，但要养这么一大家子人，八千两也不是一两年能攒起来的。
为表不知情，他可以说是往死里下手打。
林天赐时隔一旬过去探望的时候，秦墨依旧起不了床。
看着昔日好友，秦墨气不打一处来：“滚，都是你害的！”
林天赐明知这是迁怒，但此一时彼一时，他也唯有保持沉默。
自从爹爹被流放后，几乎所有人家都与他们断了往来。
少数几个没有那么绝情的，也谢绝他们上门。
家里能变卖的东西都变卖了。
祖母却总是想着能够重振昔日荣光。
她老人家荣耀了一辈子，临了却如此黯淡。
从上个月开始，翠玉就说祖母身体不好。
起初他还没放在心上，这几日天气冷了，才发现病来如山倒。
家里实在拿不出钱来给祖母看病。
还是母亲说，到秦家来试试。
可他却开不了口。
躺在床上哼哼唧唧的秦墨看得出来，林天赐有心事。
但他正气着徐知仪，自然不会过问。
就这样，林天赐一直呆坐到秦府用膳，也没有说出自己的请求。
这一旬里，泽兰郡主被皇后骂得厉害，勒令她不许再偷偷出门。
徐知仪则忙着赶制御寒的物资。
看着阴沉沉的天色，她总觉得有事要发生了。
终于在一个早晨，徐知仪还没起床就觉得牙齿打颤。
她见窗外一片刺眼的明亮，就知道昨夜是落了雪。
只怕还不小。
穿上大毛衣裳，抱着小手炉，徐知仪感觉自己暖和了不少。
她轻轻推开木门，才发现外头已然堆起了一层积雪。
昨夜小十二和莫瑶睡在一处，幸好莫瑶一向都有烧炭盆的习惯，倒是不担心会冻着。
徐知仪站在廊下等了片刻，才看见黄金走了过来。
“姑娘，你怎么起得这样早！”
“下了雪，窗户里透着亮，自然而然便醒了。”
“那也该进屋去才是，这外头的风多冷啊。”
黄金一边说，一边不容分说地把徐知仪推进了屋子。
徐知仪知道她是为自己好，也就没有反抗。
昨夜这么大的雪，不知道多少人家会受冻。
或许是因为长公主喜欢做善事，徐知仪耳濡目染下也容易联想到这些。
“等白银起来后，我们就一道去公主府。”
谁知公主府还没去，倒是先等到了沈怀固的人。
他似乎是赶路过来的，眉头上还有些许薄雪，衬得他整个人越发眉目如画起来。
“你这里有吃的么？”
“有。”
徐知仪刚让厨房煮了汤圆，此刻一个个馅儿饱满，盛在碗里煞是好看。
沈怀固吃得很快，却不显得狼吞虎咽。
一碗热乎乎的汤圆下肚，他才道：“昨天夜里下了雪，父皇召我进宫商量对策。我路过此处，就过来看看你。”
无论怎么看，这地方都不是沈怀固会路过的。
徐知仪没有戳穿他。
对此，沈怀固有些高兴。
他说：“北方的雪比这里下得更早，只是昨日才收到急报。若是这雪到现在还没停，只怕我又要动身了。”
徐知仪安静地听着。
他又说：“能者多劳，可我有时候却希望，三哥能多替我忙一忙。”
“殿下不想去？”
沈怀固笑了。
“我自然想去，想为风雪中的人做点什么。
可我一动身，做得好，便是理应如此，做得不好，便是我沽名钓誉。
而且朝中这些年来经费紧张，所谓赈灾，只怕还要我掏空家底。”
“竟有这般严重？”
“若是三哥亦或七弟，都不会有这样的烦忧。
说到底，父皇还是想通过我，逼姑姑拿出她的家财而已。
可姑姑并非一毛不拔的铁公鸡，她只是不想自己数年来的心血，被人坐享其成。”
沈怀固也不知为何今日这样想说话。
或许是因为，这些话他攒了许久，都没找到一个合适的听众，或许是因为，他怕一去北方，又要辗转数月。
也是，天家骨肉再怎么血浓于水，骨子里也还是冷的。
圣上对长公主的确很有几分关照，但也不可能不惦记她手里的钱财去向。
长公主正是因为知道这一点，才不愿意将这些都交给沈怀固。
要是那样做了，只会给沈怀固惹麻烦。
“殿下有用得到我的地方，尽管开口。我愿以巾帼之力，做些事情。”
徐知仪郑重其事。
她这话可不是作假，本来她手里就有不少御寒的物资。
虽说对北方将士而言杯水车薪，但至少是现成的，不必从头调取。
沈怀固淡然一笑：“兴许灾情没有那么严重，你我还是不要杞人忧天了。”
他的笑意很淡，淡到徐知仪一看就知道是假话。
按照江二行路的速度，估计最多后天晚上便会传来新的消息。
到那时，要不要去北方，便是一场定局了。
徐知仪抬头，看向仍然很阴沉的天色，连沈怀固是什么时候离开的，都不知道。
还是黄金轻手轻脚地过来问：“咱们还要去公主府吗？”
“去。”
刚停没多久的雪还没有积成冰，等成了冰，马车可就不好走了。
公主府里热气腾腾。
徐知仪定睛一看，发现是长公主正在指挥众人搬东西。
“我就知道你这孩子会来，”长公主一见她就笑眯眯的，“我这两日身子骨不好，这施粥的事儿就由你替我去做吧。”
“我？施粥？”
长公主点点头。
“当然是你，除了你之外，我也找不到第二个放心的人了。你不必太紧张，秋露替我操办过，她心里有数。”
徐知仪稀里糊涂地应了下来。
等长公主真的开始跟她交接，她才发现，此事绝没有那样简单。
别的不说，维持秩序就是一项难题。
如何识别真正的难民，也是一项难题。
长公主拍了拍她的肩膀，语气促狭。
“实在不行，你也可以找我侄子帮忙。”
徐知仪愣了一下，随后反应过来，她说的是沈怀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