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第31章
沈容只觉脑子里轰的一声，什么声音都离他远去。他只看到卫霖与卫藏锋脸色凝重的说着什么，两人的嘴巴一张一合，言辞十分激烈的样子，而他脑子里却是嗡嗡作响，一个字也听不见。他想问卫藏锋，重生阵是什么意思。又想问卫霖，人死了之后如何重生？重生之后又会如何？
一时间，千万种思绪涌上他的心头，想问的东西太多，又怕被人看出端倪，就算是有着血缘关系的至亲，他也不敢贸然冒险。最终他只小声问了一句：“人死了真的能重生吗？”
卫霖诧异地看他：“怎么可能？若真能重生，父亲又何必费心思养着那幻心石？”
卫藏锋咳了一声，脸色不太好看，慎重道：“重生一说太过缥缈。生死轮回，乃天道所终。若真有重生之道……”他说到这里，顿了顿，道，“违背天道所行，必受天谴。”、
“必受……天谴……么？”沈容将这几个字在唇齿间咀嚼了几遍，喃喃道，“真的不能吗？”
“沈容！”卫藏锋放在轮椅上的握紧了拳头，厉声警告道：“不要有这个念头。”
沈容勉强扯出一个笑，摇头道：“沈容不敢。”
卫藏锋端详着他的神情，见他确实没有此意的样子，仍不放心，又叮嘱道：“人死不能复生，万万不可逆天而行。”
卫霖见气氛有些凝滞，便岔开话题道：“父亲让我们看这个，是跟卷轴上的东西有关吗？”
卫藏锋将卷轴往前推了一推，推到他们面前：“若是我没有猜错，这个上面的的阵法就是重生阵。”
虽然早有预料，卫霖还是震惊道：“可是这卷轴所用的材料和上面的字迹，显然时日已久……”他想了想，又道，“那这卷轴跟撕走这书页之人，是同一个人？”
卫藏锋摇头：“撕掉的书页痕迹尚新，应当不是一人。”
卫霖想要接着问，突然又想到了什么，转而问道：“父亲，这《判灵阵集》可在别家有存本？”
“胡闹！”卫藏锋怒斥了一句，虽然知道他想的什么意思，还是忍不住对着他吹胡子瞪眼道，“卫家以卜挂起家，阵法起先不过是用来窥视天机的辅助之道。先祖深知泄露天机必有天惩，便舍弃了卜挂一道，将重心放在阵法之上。卫家在阵法上的造诣可谓是登峰造极，所收藏的阵法古籍数量也是无人能及。《判灵阵集》这种本该被销毁殆尽的禁书，若非卫家的传承，没有人会知道。”他定了定神，郑重强调道，“是孤本。不可能会有别的存本。”
卫霖脸色凝重道：“我记得《判灵阵集》是放在密室的，密室位置极为隐秘鲜为人知，里面的守卫又极为森严，到底是谁，能神不知鬼不觉地在我们眼皮子底下做出这种事？”
卫藏锋的手紧紧扣着轮椅扶手，满目沧桑：“能全须全尾地进入密室又出去的，只有卫家阵法传承之人。”
“不是我。”卫霖下意识地否认道，随即意识到了什么，他不可置信的睁大了眼，颤抖着道，“父亲？这……不可能……”
卫藏锋闭上一双虎目，像是一瞬间又苍老了许多，“阿霖，我……”接下来的话，他说不下去了，冲着沈容他们缓缓摆手。
沈容茫然的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心中一片空白。这件事，竟是与他阿娘有关吗？那他这世重生，究竟是意外，还是人为？
卫霖眼角余光一闪，看到沈容摇摇欲坠的身影，忙一把扶住他，探向他的脉象。
卫藏锋听到动静，睁开眼道：“怎么回事？”
“心绪不稳，脉象紊乱。”卫霖伸回手，对卫藏锋道，“我先带他回去，叫枫哥来瞧瞧。”
卫藏锋点头：“去吧。”末了，他又意有所指道，“阿霖，凡事多个心眼，总归是没有错的。”
卫霖走到门口的脚顿了一顿，头也不回道：“我知道了，父亲。”
卫藏锋看着他的身影，微不可查的叹了口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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卫霖带着沈容回到他所住的院子，云晔看到他们进来，几乎是一路小跑地跑到他们面前，看看脸色苍白的沈容，转而问卫霖：“我师父怎么了？”
沈容一路走回来，此刻已经回过神来，微微摇头：“我无事。”
卫霖送他回到内室，关切道：“我叫枫哥过来。”
沈容按住他的手，对上他不解的眼睛，轻声道：“不用了，小舅。我只是有些累了，休息一会儿就好。”
卫霖见他坚持，又摸了摸他的脉象，看他脉象平稳有力，不再像先前那般，稍微放下心来，便和声道：“那你好生歇息，若有不适，一定要告诉我。”末了，他又摸摸沈容的头顶，安抚道，“不要多想，此事尚无定论。等我查清楚之后再说。”
沈容淡淡“嗯”了一声，眼看着云晔送卫霖走出门外，这才脱力地往后倒去。
茫然地看着床帏，他已然分不清自己到底是在现实还是在梦境。他觉得自己像是陷入了一团迷雾重重的漩涡里，身处其中，放眼全是黑暗，什么都看不清，什么也不知道。
云晔送完卫霖回来，看到沈容已经躺下，只被子胡乱的搭在床上，便上前想为他掖掖被子。谁知道一走上前，就看到沈容无神地盯着床顶的某个地方，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师父。”云晔坐到沈容床前，“可是发生什么事了？”
沈容回神，目光缓缓转移到他身上，半晌后，突然没头没脑的问了一句：“云晔，你相信重生之说吗？”
云晔心里咯噔一声，以为他察觉出了什么，小心觑着他的脸色，发现他眼里满是茫然无措，对他并没有质疑，这才稍稍放心，想了一想，回道：“师父怎么突然这么问？生老病死不是天道循环吗？要是真有重生之法，人人皆可重生，这世间还不乱了套了？”
沈容没有回应他，只直直地看着他，像是要在他脸上看出朵花来。
云晔忐忑不安地跟他对视。半晌后，沈容终于扭过头，看着白花花的墙壁，道：“是了，我活了这么久竟还没你这孩子看的通透。”
云晔忍不住反驳道：“我不是小孩子了师父！”
沈容脸上勉强露出一个淡淡的笑，极其敷衍道：“是是是，我们云晔已经长大了。”他转头看向云晔，云晔气鼓鼓地鼓着两个腮帮子，正不满地瞪着他。
沈容心头的阴霾突然散去了一大半，不管他这世的重生是不是有人特意为之，他都要感谢那人才是。否则，他怎么会有机会重新走这一遭？接触到这些前世他从未接触过的人？这些对他真心相待，简单纯朴的人。
想到这里，他眼里的光重新燃了起来，他坐起身，四下看了一圈，问云晔：“慎言呢？”
云晔见他又恢复了精神，心里安定下来，听他这么问，便回道：“师兄说先前宫里的弟子没查到有用的消息，少不得这几日亲自去查上一查了。”
沈容立时明白，沈慎言应该是重新去调查花子枫的事情了。他点点头，想到左右无事，便对云晔道：“你先前不是说想要自学铸造之术，还缺些材料吗？我们去问问小舅那里有没有。”
说做便做，他一个翻身从床上下来，穿上靴子就往外走。
云晔猝不及防，没反应过来，愕然道：“可是师父……”
沈容站在门口，催促道：“快来。”
他的身影被从外照进来的阳光拉的很长，整个人沐浴在斜阳的余晖中，被镀上了一层淡淡的金光，仿佛是踏着神光而来的仙人。
云晔瞬间屏住呼吸，深怕惊扰了仙人，视线牢牢地黏在他身上，再也无法挪动。
沈容等他片刻，回头见他一副呆呆的样子，冲他一扬眉：“还不走，想什么呢？”
云晔终于回神，一边讷讷应着，一边悄悄红了耳朵根，他叫住沈容，犹豫道：“师父，要不不去了吧？我自己慢慢攒就是了，我发誓，绝对不会再跟人打架了。”
沈容看他：“怎么？这会儿知道害臊了？当初跟人打架的时候怎么不知道丢我们云镜宫的脸了呢？”
云晔噎住，小声辩解道：“他们不知道我是云镜宫的人。”
沈容忍不住轻轻勾起嘴角，这个小徒弟，明明身量快追上自己了，还是这么不经逗。他也不是真的要去拿铸造材料，只是心里空落落的没有底，想要找些事情转移一下注意力。眼见云晔不是很想去，他自然也不会强人所难。
先前他一心练剑，一天里除了吃饭睡觉，其余时间几乎都在修炼，倒也不觉得时间难捱。只是如今他内息紊乱，想要去练剑已是不能，然而除去练剑，他不知道还能再做什么、左思右想，竟无一事可做，便觉得时间难熬起来。
云晔就算再傻，这时也看出他的心思了，想了许久，开口道：“先前小舅爷说后院有块灵气极为充沛的温泉，师父要不要去泡泡？”
他只是随口一说，提个建议，没想到沈容看了他一眼，虽然对此不感兴趣的样子，却仍懒懒道：“那我们就去看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