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第21章
原先的林子消失，巨型妖兽的尸身也不见了，摆在沈容面前的，是一条浅浅的小溪，溪水清澈见底，映出他满是错愕的脸庞。
联想到之前那种异样的感觉，沈容立时意识到，他这是中招了。显而易见的，那只他们以为装着宝物的鎏金宝箱，就是用来迷惑他们的关键所在。沈慎言他倒不怎么担心，只是云晔年纪小，修为又不高，不知道会不会遇到危险。
想到这里，他环顾四周，试着唤道：“慎言？云晔？”
半晌之后，除了溪水淙淙的声音，没有一人回应。
他此刻站在溪水畔的一块大石头上，背后是坚硬的石壁，想要后退已然无路可走，小溪对岸却是看上去阳光明媚，一派鸟语花香。沈容垂下眼帘，看来毫无选择，只能去对面碰碰运气了。
轻轻一跃，跳到溪水对面，待看清眼前景象之后，沈容惊讶之下睁大了眼。
之前在对岸的时候，只能看到这边影影绰绰的一些景象，朦朦胧胧的像是隔着一层纱一样，真正进入到这边之后，他才发现，与他想象中的景色截然不同。
他原本以为这里会是片山谷，或者是林子，却没想到是一座小镇。
他落脚的地方是一条小巷，阳光从外面照进来，落在他身上，而不远处人声嘈杂，满是平凡普通的人间烟火气，有小贩卖东西的吆喝声，有行人走路的脚步声，人来人往，熙熙攘攘，热闹非凡。
沈容站在巷子口，有种恍如隔世的不真实感。
忽然，他被人撞了一下，那人匆匆道了声抱歉，急慌慌的又朝前跑去。与此同时，街上的人皆是面带兴奋的，脚步匆匆地朝着一个方向跑去。
沈容耳朵微动，听到有人嚷道：“快点快点，卫大美人快到了！”
“再不快点要看不到了！”
沈容尚未弄清楚状况，身不由己地被人挤着带着往前走了好一段路，等他终于反应过来，想要脱身的时候，却发现已经被挤到了人群中间，周围几乎全是没有修为的普通人，情况不明，他不敢贸然施展灵力，只好耐心夹在人群中。
周围人的议论声源源不断涌入他的耳朵。
“你知道吗？我听说这卫大美人已经定下婚约了。”
“真的假的？是哪家的公子，能有这等福气？”
“嗐！还不是那富可敌国的花家？”
“那也难怪，除了花家……”
其余的话，沈容一个字也没听进去，他满脑子回荡着“卫大美人”“花家”几个字，心中陡然生出一种奇怪的感觉。
仿佛冥冥之中自有安排，他突然抬头，对面的酒楼之上，一位身着白衣的翩翩修士，长身玉立，抱着剑站在屋檐上，正面无表情地垂眼看着街上缓缓走过的卫家马车。
像是感觉到了什么，那修士的目光忽的转移到沈容身上，与他对视一眼，许久后略一颔首，白衣飘飘，宛若一只轻盈的飞鸟翩然远去。
就这么一眼，沈容却是如遭雷击，呆立在当场，浑身的血液都争前恐后的朝着一个地方涌去。人声鼎沸，他却只听到自己的心跳声，如雷震耳，再无其他。
虽然面容稍显稚嫩，气质还没有那么冷漠，甚至还带着一点点人气，与数年后的他截然不同，沈容却一眼就认了出来，这个修士，正是他的父亲，云镜宫的掌门——沈桓衣。
沈容一时震惊的无以复加，心情复杂无比，连人群什么时候散的都不知道。等他终于意识到，人人所说的卫大美人是谁，急切的想要去寻找那个身影时，却发现卫家的马车早就没影了。
好不容易抓住一个路人，沈容几乎是语无伦次地问道：“请问，卫家、卫家该怎么走？”
那人同情地看着他：“小兄弟，别想了。卫家可不是我们想去就能去的。”说罢，他摇摇头，对他的同伴道，“看，又一个为了见卫大美人疯了。”
他那同伴啧啧道：“红颜祸水，红颜祸水哟……”
话是这么说，他还是好心地给沈容指明了方向，末了怜悯道：“小兄弟，听我一句劝，那等美人不是你我能肖想的，还是早日放下的好。”
沈容却没听进去他说的什么，道了声谢便匆匆往卫府而去。
然而他赶到卫府之时，只来得及看到一抹倩丽的身影正正跨进门槛，情急之下叫了一声“且慢！”，却压根无人理会，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卫府大门在他面前关上。想来也是，像他这样的人多如过江之鲫，卫府的人早见习惯了，能理他才怪。
立在卫家别院门前许久，直至天色已暗，沈容眼看无望，只得转身离开。
漫无目的地在街上走着，突然他听到一个冷肃的声音道：“不必。”这声音……
沈容猛地抬头看去，一人白衣身姿挺拔，执剑站在他前方的一个算命摊子边上。
那人的袖子被算命先生紧紧拽着，沈容听到那算命先生大声说道：“公子，某所算的卦象绝对不会错，你近日必有桃花降临，只是你这桃花对你有害无益，还需尽早化解才是！只要五十文，某就能助你化解此劫。你真的不再考虑一下？”
白衣青年侧脸冷峻如山，说出口的话也是冷冰冰的，如同三寒天的冰棱子一般，毫无温度的吐出两个字：“不必。”
那算命先生只好一脸可惜的松开他的袖子，连连摇头叹道：“可惜，可惜。”
沈桓衣这回没有看到沈容，见算命先生不再纠缠，便大步离去。
沈容愣愣地看着他的背影，直至消失在视线里，目光才转回，落到算命摊子上。他思忖片刻，快步走上前，道：“先生，可否与我算上一卦？”
算命先生一边收拾东西，一边抽空看了他一眼，意有所指道：“小公子不是这里的机缘，还是快些离开吧！”
沈容细细咀嚼着他的话，心头大震，追问道：“先生此话怎讲？”
这么一两句话的功夫，那算命先生已经收拾好了东西，连连摆手，不肯再说一字。
沈容脑中灵光一闪，脱口道：“那我出五十文，不，一百文，请先生化解方才那位公子的劫数。”
算命先生将包袱甩到肩头，冲着他笑笑，意味深长道：“小公子，你与那位公子是何关系？又是以什么身份帮他化解劫数？你可知，天道循环世事轮回，因缘际会，一切皆有定数。岂是你我可改变的？”
“我……”沈容话到嘴边，不知该如何解释。此刻细想起来，他自己都觉得荒谬，到底什么是真什么是假，他自己都分辨不清了。
那算命先生又笑了笑，绕过他走了。
沈容留在原地，眼前倏地一花，他面前的街道和小贩全部消失不见，被一片竹林所取代。
此刻天色昏暗，寒风萧瑟，有慌乱的脚步声朝着他快速奔来。
沈容心神一凛，飞身跃到高处，屏气凝神，往下看去。
很快，一男一女两个身影出现在他原先站着的地方，他们显然已是跑了许久，那女子的体力不支，哎呀一声要摔倒，幸而被身旁的男子一把扶住。
男子冰冷的声音中含着一丝温柔：“你没事吧？”
沈容一愣，仔细看去，发现那男子赫然是沈桓衣！只是比之之前刚见到他的时候，年纪似乎又长了一些，声音也不似先前那么冰冷，甚至连脸上的线条都柔和了许多。
沈容的目光转向他身旁的女子，女子头上带着一顶斗笠，看不清面容，但是观其身形，婀娜多姿，想必是个美人。
沈容不觉握紧了拳头，这个女子是谁？他爹怎么会跟别的女子在一起？那他阿娘呢？
他这么一晃神的功夫，沈桓衣已经将女子抱起来，慢慢往前走着，低声安抚道：“我在。”
沈容听到那女子低低“嗯”了一声，声音婉转如莺啼，柔情可人。
不待沈容发怒，不远处忽而传来一声大喝：“沈桓衣！你若还是条汉子，就放了言儿！否则，我卫家与你云镜宫势不两立！”
沈容瞪大了双眼，卫家？
他蓦地看向沈桓衣怀里的女子，心脏砰砰直跳，这个女子……难道她就是……就是……
像是印证他的想法，一阵风吹过，将女子头顶的斗笠吹落在地，女子藏在斗笠下的容貌完完全全的暴露在沈容眼中。
沈容愣住，不由摸上自己的眼睛。他的眼睛，与眼前这女子的眼睛，几乎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杏仁眼，连眼尾翘起的弧度都一模一样，分毫不差。
顿时天地失色，沈容只能听到自己心跳如擂鼓，震耳欲聋，其余什么都顾不得了。
直到几道剑光闪过，沈容才回过神，不知何时，下面沈桓衣与人打了起来。
卫姿言则跌坐在一旁，被一群家仆架在中间，面色焦急，喊道：“爹爹！桓衣！你们不要打了！”
两边打的激烈，并没有人理会她。
沈桓衣孤身奋战，很快便血染白衣，连连后退。
卫姿言见状，一把抽出家仆腰上的剑，横在自己脖子上，厉声喊道：“住手！”
“阿言！”沈桓衣一向冰冷的脸色终于有了丝裂缝，他浑不在意地将剑扔在地上，任由卫家侍卫的剑架在脖子上，定定地看着卫姿言，沉声道，“阿言，不要做傻事。”
卫姿言别过眼，看向领头的中年人，决然道：“阿爹，放了桓衣，我就跟你回去。”
领头的中年人深深的看了她片刻，最终大手一挥，喝道：“走。”
卫姿言被卫家人带走，临走前，她看了一眼沈桓衣，无声道：“保重。”转过头来，已是泪如雨下。
卫家人来的快去的也快，很快下方除了打斗痕迹，什么也没留下。
沈容忍不住跳下来，他有太多的话想问沈桓衣。
然而他一落地，就看到面色肃然的沈桓衣突然吐血不止，很快鲜血将前襟染透，白袍上满是触目惊心的血迹。沈容大惊，不禁喊道：“喂！”
沈桓衣身形一晃，陷入昏迷。
沈容连忙伸手去扶他，不料扶了个空。下一瞬，眼前的场景又换了个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