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提点
原本饭桌上的气氛还算和谐融洽，众人有说有笑。
但随着素练低声的嘟囔抱怨声响起，富察夫人的眼神中突然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阴郁神色，不过她很快就恢复了平静，若无其事地继续往嘴里送饭。
富察大人一生为官清正廉洁，对皇室忠心耿耿，始终坚定不移地认为皇室所做的一切决策都是正确无误的，所以当然不愿意听到有人在背后私下议论和指责皇族的决定。
不过，毕竟涉及到自己的宝贝女儿，富察大人虽然心中有些不快，但还是控制住了情绪，并没有当场发怒，只是略带不满地瞪了素练一眼。
曹琴默倒是吃的乐呵。
自从从鬼门关走了一遭后，便食欲极好。
素练虽不算聪明，但对这富察琅嬅也算忠心，说这些话便说了。
多多少少自己看那位青樱格格也不是很顺眼。
饭毕。
曹琴默没在大厅多留，被素练引着回了房。
进房后，她来到妆台前仔细端详着铜镜里女子的容貌。
一张瓜子脸又尖又小，面若含冰，眸若星河。
眉目清绝，月色朦胧般模糊，叫人看不真切，睫羽凝着水珠，映照烛火，像黎明初生的晨露。
虽不算绝世美人，但也颇有姿色。
比对自己之前的容貌，已是天姿。
尤其是那双湿漉漉的杏眸，宛如两颗晶莹剔透的宝石，乍一看，只觉清冷绝尘、高不可攀；
然而若是仔细端详，便会发现其中隐隐透出一丝勾人心弦的媚态。
这般容貌，理应装扮得更为娇俏动人，而非单纯追求端庄优雅的姿态。
玉指轻轻敲击着桌案，发出无规律的声响。
素练站在后方，心急如焚，踱步不止。
自家小姐不知为何变得如此奇怪，自回到房间后，一言不发，只是呆呆地凝视着铜镜中的自己。
难道是被绛雪轩那位青樱格格气坏了不成？
她滚动了一下喉咙，心中一片死寂，小心翼翼地开口道：“小姐……今日之事，您切莫太过在意……虽说四阿哥心系青樱格格……可最终成为嫡福晋的人毕竟是您啊……”
原本已经定下的嫡福晋人选，竟然被要求重新挑选，这四阿哥做事也未免过于荒谬。
这样的事情，无论是发生在哪家贵女身上，都堪称奇耻大辱。更何况，自家小姐向来心气儿高，此番遭遇必定令她心中烦闷至极。
“啊？”
曹琴默神游之际被素练的嗓音叫回，颇为疑虑地应了声。
她并不知道素练心中脑补的那场大戏，笑的温柔婉约：“我并不在意 。”
“如此这般才好。”
“”
素练晃了晃脑袋。
小姐莫不是被气傻了
都这样了，竟还说好
“小姐你说什么呢？”
“如果这种程度便生气，那日后等这位青樱格格进了府，那岂不是要晕厥过去了”
“四阿哥喜欢她，就算是求皇上，也会将她抬进府中。”
“我与四阿哥并无情意，他想退了我这桩婚迎娶乌拉那拉氏也是情有可原。”
“这”
素练一时间竟然无法反驳，因为她心里明白，自家小姐说得确实有道理。
想当年，乌拉那拉·青樱和四阿哥弘历自幼相识，可谓是青梅竹马、两小无猜，感情自然更为深厚一些。
然而这样一来，岂不是让自家小姐受尽了委屈？当初选福晋时，就已经让小姐遭受了极大的屈辱，如果将来真的嫁入王府，说不定还会出现宠妾灭妻的惨状呢！
曹琴默一眼就看穿了素练心中的忧虑，只能无奈地摇了摇头。这个丫头虽然忠心，但脑瓜仁儿转得实在有些慢，于是出言提点：“素练。”
“想必你也听说过‘七年之痒’吧。”
“现在四阿哥尚未将人娶到手，自然觉得新奇，迫不及待地想要迎娶进门。”
“可是一旦真的娶回家，日子一天天过去，年复一年，每天面对的都是同一个人，难保他不会心生厌倦。”
“对男人来说，愧疚往往比爱情更为持久。”
“我并不奢求什么真心实意，只要能够得到我所渴望的东西，那就足够了。”
比如，入宫。
成为皇后。
只要皇帝薨逝，她就是太后。
至于这个世界的女主，她自然也愿略尽绵薄之力，毕竟若不是这里出了差错，恐怕自己一辈子都难以见到温宜。
从某种意义上来讲，这位女子简直可以说是她的再生父母。
经过这么一点拨，素练若有所思地点点头。
似乎真就是这么回事
只不过她家小姐何时变得如此聪慧了？倒也不能说从前愚笨，只是……如今却觉得未免太过聪明了些……
就好似……完全变成了另外一个人似的……
她抬起眼眸，略带忧虑地斜睨了一眼妆台前女子的背影。眼前坐着的可不正是自家小姐吗……又怎会变成其他人呢？
素练傻笑着，心里暗暗骂自己真是无事生非、庸人自扰，有这闲工夫不好好做事，净瞎想这些有的没的。
然而实际上，她并没有猜错。
眼前之人确实已经不再是当初的那个人了，虽然身体还是原来的样子，但内在已经发生了改变。
曹琴默百无聊赖地坐在梳妆台前，打开首饰匣，里面装满了各种珠花步摇，这些原本都是富察琅嬅的东西。她漫不经心地翻弄着，大多数看起来都很寡淡，毫无生气可言。
怎的就没有些鲜艳的玩意儿。
郁闷之时。
屋门倏被人从外头扣响。
“琅嬅，娘可以进来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