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醒来

    次日傍晚时分，初彤才将将醒来。

    残阳昏昏，透过雨过天青软罗帐，撒在她虚睁的眼瞳上，憔悴的面容夕阳下近乎透明，似随时就要破碎。

    红斜端着温热的汤药，一刻不离地守在她身侧，见她醒来，连将汤药置于一旁的小几上，将她扶靠在床上，侧身擦了擦眼泪，却又回头对她努力扯出笑颜。

    “小主……小主醒了！来喝药吧……”

    她绝口不提那日的场景，只盼着初彤能够遗忘那日发生的一切。

    初彤面色未改，微微眨了眨眼，浑圆的泪珠便顺着睫羽垂落，似是已经痛极哀绝，无力作出任何反应一般，只痴痴地问道，眼中满是绝望的希冀。

    “红斜，我的孩子……还在吗……”

    听到此话，红斜眼中的泪水彻底决堤而下，她起身跪在地上，头伏在初彤手边。

    “小主，太医说……孩子还会有的……”

    这一刻似是时间都凝固了，初彤整个人僵直在床上，连呼吸都忘记，脸色憋得通红，都不曾有别的反应。

    红斜一面努力摇晃她的手，一面高呼唤人前来。在永寿宫一片人仰马翻下，初彤才猛地呼出一口浊气。

    似是神魂在这一刻才刚刚归体，初彤掩面绝望地大声嚎哭着，连永寿宫外的雀鸟都被惊地斜飞而去，哭声哀痛凄厉，令人闻之泪下。

    胤禛也是在此刻赶来的，他在宫外便听见了初彤的哭声，连连快步走进初彤寝殿。

    他大步走到初彤身边，伸手为她拭泪。

    初彤望见胤禛明黄的身影，像是受了委屈的孩子，不知哪儿来的力气，抱住胤禛的手，伏在他肩头，哭得泣不成声。

    “四郎……”

    初彤的声音沙哑，气语哽咽，带着惨痛的哭腔。

    胤禛回抱住她，抚摸着她消瘦的脊背，眼神亦是哀痛不已。

    “朕知道彤儿受了委屈，孩子，咱们还会有的。”

    初彤不住地摇头，眼泪打湿了他的衣裳，留下一圈濡湿的水迹。

    “孩子还会再有的，但这个孩子，我没有保护好他，他不会再回来了。”

    她的声音很小，几乎耳不能闻。

    胤禛亦是痛苦不堪，是啊，他的孩子还会再有的，但已经逝去的生命都不会再回来了。

    “彤儿！”

    他握住初彤的双肩，直直地望进她的眼中，神情阴沉又带着悲哀。

    “这样的事情，往后都不会发生了。孩子有心，必会怜你一片慈母心肠，他还会再回来的！”

    可怜他的孩子还未能睁眼瞧上一眼，可怜宛宛与他少年离别。而他，作为父亲，作为丈夫，却不能手刃凶手，以告其九泉之灵。

    甚至这一切的元凶，还坐在大清的后位上！

    初彤没有接话，只是默默哭泣，让胤禛心中疼惜不已。

    “彤儿，等你身子养好，朕封你为嫔可好？往后咱们再有了孩子，便可将他养在膝下，亲自养育。”

    胤禛艰难地开口，一位母亲失去了自己的孩子，他却什么也做不了，只能补偿给她一个苍白的嫔位。

    初彤连连摇头，胤禛眼中的悲哀近乎凝成实质，似有泪光从他眼角闪过。

    她伸手抱住了胤禛的头，轻轻摩挲着他的头发，声音轻缓沙哑，虚弱无力，不似平日清爽娇柔。

    “彤儿知道，四郎亦是期待着这个孩子的。四郎别难过……他……还会再来的……”声音越来越虚软无力，透着压抑着的哭腔。

    天色越发昏沉，永寿宫中，宁静中透着难得的温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