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6章 这个悲伤的世界
“母亲。”
掀开破旧的帘幕，云霖端着药，眼前的一幕让他的鼻尖忍不住发酸。
母亲坐在破旧的椅子上，气色好了许多，不像之前病恹恹地躺在铺上，虚弱得像一株即将枯萎的花。
“小霖，来，试一试这双鞋，姐姐和卡卡瓦夏都穿上了。”
“我问他们合不合脚，他们一个劲地说合适，说漂亮。”
“明明许久未做了，这两个孩子。”，母亲无奈的一笑，拿出一双满是补丁的鞋，云霖伸手接过，明显一大一小，但依然发自内心地笑道：“很漂亮。”
迫不及待地穿上，云霖来回走了几步，“母亲的手还是这么巧，简直不要太合适，感觉可以绕茨冈尼亚一圈呢。”
云霖扑进母亲的怀里，弯起眼眸。
“哥哥姐姐们说的肯定是实话。”
“你们穿的舒服就好，小霖也长高了些，真好。”，母亲摸着云霖的脑袋，眼眸温柔。
她知道不是地母神眷顾她，才让她多活了些时日，与家人相伴。
而是家人给予了她力量，让她活了下来。
“小霖，见到维尔表叔的时候，替我向其问好，他和你父亲不一样。”
“他并不是地母神虔诚的信徒，早年和卡提卡人战斗，失去了一条腿，为了活下去，他一直与命运做斗争。”
“那天的葬礼，他虽然没有来，但我知道…在遥远的沙丘上，他的泪亦成为慰灵的颂歌，伴随你的父亲前往天堂。”，母亲轻声道，维尔是一个很矛盾的人。
他不相信神的存在，因此从不向地母神献上贡品，孤僻的性子，让其在部落里没什么朋友，但她的丈夫算一个。
他们时常吵架，时常闹别扭，但是…又时常一起采摘食物、与卡提卡人战斗，托付彼此的后背，谁也不知两人的关系到底是好还是不好。
在她丈夫离去的那一天，这个不信神的男人一反常态地跪在祠堂前，一遍又一遍地磕头，向神明祷告，只为为他迷路的灵魂点亮一盏灯。
【伟大的地母神，他是如此虔诚地相信你，我不求你原谅我远离了你。】
【但是，他的尸身被卷进流沙之中，他的孩子与妻子都在等他。】
【请一定要在未归家的孩子——】
【充满迷茫与悲伤的灵魂中留下吻痕。】
【不再孤独的徘徊于这冰冷的世界。】
男人沙哑的声音如梦般萦绕在耳边，母亲叹了一口气，眸中染了些伤感。
“我会的，母亲，维尔表叔虽然不常来，但也经常托人带东西过来。”
云霖乖巧地点了点头，脱离了母亲的怀抱，他对维尔表叔没什么印象，大概是一名总僵硬着脸、比较倔强的大叔。
至于…父亲。
一定是一个很温柔的人吧，至少每次抱起他的时候，男人模糊的脸庞总是洋溢着微笑，如同春日的暖阳，让人心生温暖。
向母亲告别，云霖离开帐篷，外面卡卡瓦夏与里克叔叔早已等候。
“走吧，早去早回，新生儿的祈祷仪式，我们也去沾沾地母神给予的喜气。”，里克虚眯着眼，嘴里含着一颗沙枣，话语含糊 招了招手。
“好，正好用上我的新发明，看——霖牌滑沙板，沙海中赶路的不二之选，光滑的材质降低与沙粒的摩擦，拒绝尾气漫天，倡导绿色出行，健康幸福无边。”
云霖从背包里拿出一块折叠板，将其折开，平放在地上，然后站在上面，迎风负起双手。
卡卡瓦夏看了着那块和普通木板没什么区别的东西，又看了看弟弟深不可测的神态，以为其中一定有什么大文章。
“所以，它要怎么动呢，小霖。”，卡卡瓦夏目露期待，已经准备好做笔记，进行一番光速方程的探讨。
云霖脚滑了一下，滑板移动十厘米，然后便咔嚓碎成两半。
对此，云霖丝毫没有感觉意外，双脚踏在两块碎板上，然后从板前面突然拉出两根细绳，一根递给卡卡瓦夏，一根递给里克。
“只需要由滑板沙转化为人力溜沙鞋。”
“拉着便能动。”，云霖蹲了下去，竖了一个大拇指。
被人拉才能动，而不是靠沙。
卡卡瓦夏感觉脑子被踢了一脚，扯了扯绳子，发现不是很重，看来确实减少了摩擦力。
眼珠子转了一下，卡卡瓦夏拿过里克手中的绳子，突然向前跑，回眸一笑，“那就出发啦，下面由卡卡瓦夏为您服务，享受这一段绿色出行。”
风吹起额前的白发，没想到来真的，云霖哇呜一声，“哥，你慢点——”
“停停停，我自己走，要稳不住了。”
云霖身躯摇晃，卡卡瓦夏一个刹车，转身稳稳地接住扑过来的小孩。
“嘿嘿，我速度还算很快吧，里克叔叔都追不上我。”
“小霖做的滑沙板真不错，感觉很轻。”，卡卡瓦夏微抬下巴，一副渴求表扬的表情。
云霖翻了一个白眼，快是快，就是感觉他的魂在飘，稍微不慎便与黄沙厚葬。
瞥了一眼小喘气的卡卡瓦夏，云霖知道他又在勉强自己，明明就跑的很累。
“哥哥真厉害，快起来，汽车的尾气都望尘莫及，嗯…再贴切一点的话，胜过早柚的风火轮吧。”
“早柚…风火轮，那是什么。”
云霖擦着卡卡瓦夏额头的汗，卡卡瓦夏又听见陌生的词汇，忍不住问道。
这难道是对速度快的极高赞美。
“就是不停的滚滚滚，等哥哥再快点，给予你「信信」美少年的称号。”，云霖没有作过多的解释。
以往每日待在病房里，他也只见别人玩过。
“我不怎么懂欸。”
卡卡瓦夏歪着脑袋，一脸迷糊。
他和弟弟可恶的代沟再次冒了出来。
“总是就是在夸赞哥哥啦，走了走了，再走一段就是维尔表叔的部落。”，云霖牵起卡卡瓦夏的手，往远处跑，微微一笑。
“每一个新生子都是母神的祝福。”
“可不能错过。”
迈向夕阳的余晖，云霖眸中弥漫着喜悦，由于长年遭受压迫，埃维金人的部落很少有孩子诞生。
生命的…诞生、绽放、朝气蓬勃，他很喜欢，虽然在喜欢的同时，心底夹着一丝莫名的愧疚，让他无法凝视这些东西。
但不可否认的是，还能孕育希望的世界会让人多一点活下去的欲望。
云霖抬眸，突然停下脚步。
前方，烈火的硝烟如同厚重的云层，笼罩着整个村落，暮光穿透弥漫的烟雾，投下斑驳的光影，混染血色的悲哀。
仔细听，哭泣声中的死亡悼词已在黄沙上建立墓碑。
尖锐的哀嚎划破长空，折下生命的花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