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黄雀在后
昨日，对外面发生何事一无所知的杨学明，突然就被刑部衙役押至刑部大牢，在监牢里苦等了一整天，却迟迟未收到杨延和的消息，原本就悬着的心愈发感到不安。
此时，牢房中的杨学明正惊慌不安的来回踱步，忽闻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快速逼近，他快步向牢门而去，透过牢槛向外看去，只见狱卒领着五名衙役朝他的方向而来。
顷刻间，那几名衙役便停在他的跟前，只见狱卒掏出钥匙在牢房门锁上熟练的拨弄两下，抽出门栓处的锁链后用力一推，牢门重重撞击在牢房的牢槛上，发出‘哐嘡’一声。
“杨大人，尚书大人有请。”领头的衙役看向牢房内的杨学明，冲其开口说道。
“何，何事？”杨学明虽故作镇定，然而一开口却将其内心的不安暴露了出来。
“具体何事，杨大人一去便知。”衙役见杨学明面露胆怯，于是就卖了个关子，并未直接回答杨学明所问。
衙役的回答，让杨学明面色一紧，不由自主地后退两步，而后伫立原地，如雕塑般呆立。
那名衙役见杨学明不愿出来，嘴角微斜的冷哼了一声，随后抬手示意，身后的两名衙役迈步进入牢房，抓起杨学明的臂膀便将其硬生生的推了出来。
“既然杨大人腿脚不便，那小的自然要帮助一二的，只是我等下手不知轻重，如有冒犯，还望杨大人勿怪。带走。”领头的衙役没有太多耐心跟杨学明磨蹭，刑部大牢每年收押的权贵不在少数，这般状况他见得太多，开口略表歉意后，便让人押着抗拒的杨学明向刑房而去。
刑部监牢，刑房内。
刑部尚书董茂全和卢季恩已等待多时，但两人并不着急，正笑意晏晏的品着茶，这般和气安静的氛围在这刑房之中甚是少见。
刑房，本为施刑之地，后因于审讯时便于用刑，渐成刑部审案之第二公堂。刑部多择刑房问案，盖因其威慑之力，可使犯人更易开口。
此刻，刑房之外传来一阵骚乱声，董茂全与卢季恩深知杨学明已被带到，赶忙敛起脸上的笑容，正襟危坐，须臾之间便见几名衙役押着杨学明走进了刑房。
“大人，犯人杨学明带到。”一衙役躬身对着董茂全禀道。
董茂全则是向那衙役使了个眼色，只见几名衙役快速的将杨学明按压在刑架之上，又用锁链将其手脚牢牢锁住。
“董茂全，你敢，你敢如此对我。”杨学明见董茂全二话不说就欲要对自己动刑，一边反抗一边高声怒喝道。
杨学明的反抗没有起到丝毫作用，董茂全对其叫喊也是置若罔闻。见此，那杨学明彻底慌了，不停地冲着董茂全叫嚷着：“董茂全，本官并未犯事，你不能对本官用刑，不能用刑”
董茂全被杨学明叫喊的颇为心烦，随即向一旁的衙役招了招手，又指了指条案上的证词，示意衙役展给那杨学明看。
那名衙役将周国祯的证词缓缓展开，放在杨学明的面前。杨学明的叫喊声戛然而止，他紧紧地盯着那篇证词，越看心中越慌乱，当看到画押处周国祯的名字时，他的脸色瞬间变得惨白如纸。
“污蔑，董茂全，你这是污蔑。”杨学明完全没想到周国祯这么快就将他给供了出来，惊慌之中灵光一现，出言高呼董茂全污蔑于他。
对于杨学明这般状态，董茂全早有预料，依旧是默不作答，只是抬手在案台上轻叩两下。
须臾，便见侧旁的衙役提来一桶清水和一袋盐巴，一人将盐巴倒入木桶，另一人则不住地搅拌着。
“董茂全，你，你想干什么？”杨学明见状，慌忙怒问道。
董茂全对杨学明的质问视若无睹，很是淡然的端起了案台上的茶盏，拨弄两下后送到嘴边轻抿了一口，又缓缓将茶盏放下。
整个刑房自从杨学明被押来后，没有一人开过口，自始至终都是杨学明一人在叫嚣，这让杨学明心里备受煎熬，此时的他的内心正处于崩溃边缘。
“董茂全，我告诉你，你要胆敢对我用刑，我爹一定不会放过你，不会放过你”杨学明别无他法了，现在只能将希望寄托在杨延和的身上，对着董茂全高声威胁道。
“大人，好了。”一衙役走到董茂全身边，指了指一旁的木桶说道。
董茂全转头顺着衙役手指的方向看了一眼，轻轻的摇了摇头，不紧不慢的开口道：“不急，这鞭子要用盐水泡开了效果才最好，这才多大功夫，再泡一会儿。”
那名衙役听闻，眼睛一亮，躬身点头称赞道：“大人不愧是大人，这手段就是高明，小的佩服得五体投地。”
董茂全被衙役的马屁拍的略显尴尬，赶快挥了挥手让其退下，但脸上挂着的笑意则说明他对衙役的马屁很是受用。
一侧的卢季恩，见衙役马屁拍的这般直白，心中则是一阵好笑。
杨学明凝视着董茂全谈笑风生的样子，心中忐忑不安，他现在正在赌博，赌董茂全不会真的对他用刑，而董茂全确实没有想过要对杨学明用刑，这样做只是为了吓唬于他。然而，这并不意味着他董茂全不会这样做，如果杨学明拒绝交代，使用刑罚也是合情合理的，毕竟周国祯的证词在那里，到时候也不会有人指责他严刑逼供。
半盏茶过去，杨学明依旧没有开口的迹象，董茂全也不想再跟他耗时间，缓缓起身向木桶而去。
“杨大人，本官可是给过你交代的机会，既然你不珍惜，那就别怪本官手段残忍了。”董茂全低头向木桶看了看，随后幽幽开口道。
“老匹夫，你敢”杨学明怒目圆睁，冲着董茂全叫喊道，不过这次明显要惊慌许多，不停的扭动着身子欲要挣脱。
董茂全听到杨学明的怒骂，脸上也生了一丝怒意，开口大喝一声：“动刑！”
衙役闻言，则迅速从木桶中抽出一长鞭，长鞭之上挂满了盐水，不停的往下滴，那名衙役随手一挥，发出一声清脆的声音“啪”，长鞭尖端也随之爆出一团水雾。
其中两名衙役快速的将杨学明的衣服解开，露出白皙的胸膛，那名手握长鞭的衙役走到杨学明的面前，挥鞭向杨学明胸前而去。
“啊！”杨学明见势，双眼微闭，只觉一阵冷风从胸前疾驰而过，随后又有一串冰水重重地拍在他的胸前，身体不禁一颤，发出一声尖叫。
“我招，我全招”杨学明赌输了，此时见董茂全玩真的，哪敢还有半分迟疑，趁着鞭子还未落下，赶忙开口喊道。
那名挥鞭的衙役虽然收了手，但鞭子的前端还是落在杨学明臂膀的衣物上，让杨学明身体又是一颤。
董茂全见杨学明彻底老实了，微微颔首让那名衙役退下，自己则是稳步走到案条坐下，顺手端起茶盏轻抿一口，感觉有些凉了，沉声道：“换茶。”
董茂全一脸沉稳，从容不迫地看着衙役为自己换茶，待到衙役将热气腾腾的新茶奉上时，才沉声道：“说吧。”
一直被董茂全晾着的杨学明，在听到其问话后，不敢有丝毫迟疑，原原本本的将整个案件经过全盘托出。
东都皇宫，明月殿。
“陛下，今日怎会有空来臣妾这里？”德妃从宫女手中接过茶水，轻轻放在皇帝李道源面前的案桌上，甚是温柔的笑着问道。
德妃，名为严秀静，生于关内灵武郡严家，人如其名，眉目如画之中又带着秀丽宁静之美。
严家世代经商，是当地有名的富豪，严家老爷有两名妾室，其中一位正是严秀静的生母，只可惜在生严秀静时去世了，她也随之交由严家主母照顾。严家主母有子二人、女一人，对严秀静这个非亲生的女儿很不待见，如不是怕辱没了她主母声誉，她早就将严秀静送给他人了。
严秀静十岁那年，恰逢皇宫选秀，严家主母便心生让其进宫的想法。严家老爷知晓其妻子不待见严秀静，他虽于心不忍，但却招架不住其妻子挑唆，最后不惜重金的将严秀静送进宫。
本来严秀静的年纪是不符合宫女选拔的标准的，严家主母为了能将其送进宫，则是花钱买通关系将其年纪更改为十三岁。毕竟是年纪小，这身子自然要比她人矮小一些，也正因如此，她并未被选中。
那时的她孤独无助，很清楚落选被遣送回去的结果，就在她落寞不知何去何从之际，却遇见前来观赏的太子。李道源见其楚楚可怜模样，年纪又与他相仿，一番询问，得知了严秀静的境遇后，便将其带回了东宫。
从那以后，严秀静便成了太子李道源的贴身宫女，一直照顾太子的起居。
“这会儿刚好有时间，来看看朕的小长平。”李道源满脸尽是慈爱笑意，心情大好的对德妃讲道。
德妃名下有一子，名为李丰祺，在皇子中排行第二，不过很是遗憾，出生三个月就夭折了。如今其名下只有一女，此女正是五年前迁都之时在东都城外所生，名为李秋月，李道源对其疼爱的紧，诏封长平公主，每逢有暇就会来此陪其作乐。
“陛下来的真不巧，长平刚刚出去玩了，臣妾这就让人唤她回来。”德妃莞尔一笑，柔声开口说道。
“罢了，此般年纪正是贪玩之时，由她去吧！”李道源未能见到长平公主，略感可惜，但还是没让德妃唤长平公主回来。
没有长平公主在，李道源很快就来了倦意，卧在榻上半眯着眼睛，正享受着德妃那双玉手揉捏着双肩，脸上尽显舒服之意。
“陛下”正当李道源半梦半醒之际，传来高和一声轻唤。
“何事？”李道源缓缓睁开眼，有些恼怒的问道。
“翁大人在圣书阁求见。”高和看了看德妃，小心的应答着。
“陛下，翁大人求见陛下肯定有要事，陛下莫要在此误了正事。”德妃见李道源依旧卧着不动，轻声提醒道。
“德妃说的是，朕这就回圣书阁。”李道源对德妃的提点很是受用，当他还是太子时，德妃经常这般提醒于他，一时间让他感觉很是亲切，于是便不再停留，起身同高和离开了明月殿。
临走之际，高和转头对德妃示意表示感谢。
皇宫圣书阁，李道源正看着刑部刚刚送来的折子。
“这是关于戍边军棉服作假一案的折子，你且看看是否有出入？”李道源看完后，神情严肃，将手中的奏折递给下方的翁怀安。
翁怀安双手接过，认认真真的将奏折过了一遍后开口说道：“陛下，董尚书所述与臣所了解完全一致，并无出入。”
“呵！他卢崇文倒是谨慎，郑家有求于他，他却不顾世家情面，如此机会都不愿帮衬一二。”李道源对卢崇文的谨慎很是不满，同时也有些低估了世家之间的交情。
“杨延和可有动作？”李道源稍作踌躇，随后对下方的翁怀安问道。
“回陛下，杨府今日一直在暗中调查那风趣阁。”翁怀安闻言则是快速应道。
“很好，既然卢崇文如此谨慎，那便给他找点麻烦，具体怎么做，你应该知道吧？”李道源对杨延和的行为甚是中意，便决定帮他一把。
“臣知晓，臣这就去安排。”翁怀安自然晓得李道源用意，于是对上位的李道源躬身拜道。
当夜，杨府。
杨延和在得知周国祯改了口供，供出了自家儿子，而自家儿子也在那董茂全的威逼下招了供，怒火攻心晕了过去，这会儿才恢复过来。
“老爷，查清楚了，那风趣阁背后的东家正是卢季恩，风趣阁这几年一直都在暗地里做着逼良为娼的买卖”杨府管家来到杨延和的卧房后，十分兴奋的向杨延和禀报道。
杨延和听闻，瞬间来了精神，在管家的搀扶下从床榻上起来，很是激动的向管家确认道：“此事当真？”
“此事确凿无疑，那风趣阁有一管事，前年因贪图女色，玷污了当红花魁。卢季恩知晓后，当即将其双腿打断并逐出。此人心怀怨恨，其所言之事，断无虚假可能。”管家言辞凿凿的应答道。
“卢崇文啊卢崇文，老夫正愁没有你的把柄，没想到你这么快就送来了，既然如此，那老夫就笑纳了，哈哈哈”杨延和感到舒心莫名，心中阴霾一扫而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