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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 无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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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方天鸿大婚后的第三天。

    傍晚时分之际。

    秦阳匆匆造访张明夕住处,主要是寻方天鸿有事,着实不敢耽搁。

    “方兄,此时到访多有打扰,还望方兄多多见谅。”秦阳见到方天鸿后,迫不及待的向其开口说道,不等方天鸿作出回应,则又开口催促道:

    “方兄,赶快跟我走,我家老爷子要见你,快快快!”

    方天鸿听闻,顿感大惊,秦阳越是这般着急,他心中就越是不断猜忌,任由秦阳拉着,身体却不为所动,随后便狐疑的开口询问:“秦兄,这般着急,不知见我何事?”

    秦阳见方天鸿一副‘如若你不说清楚,我是不会跟你走’的样子,只好先停下拉动方天鸿臂袖的手,快速的解释了一句:

    “方兄,也没什么大事情,就是老爷子见你大婚都过三日了,也不去拜访他,只好让我来请你喽!”

    果然,秦阳如此一说,方天鸿心中顿时安稳了不少,不过,随即又有些愧疚,本来说这两日就去秦府拜访秦将军的,只因他囊中羞涩,加上又不知秦老将军喜好何物,未做好准备着实是不敢贸然拜访的。

    “这个确实是我的疏忽,我这就去准备一番,昨日刚从东市买了一副字,我去取”方天鸿说着就要转身回屋,却被秦阳一把拉住。

    “哎呀!方兄,耽搁不得啊,你那什么字画也不要取了,你听我的,什么都不拿就对了。”秦阳知晓方天鸿要干什么,可他实在是等不了了,再等下去遭殃的就是他了。

    秦府,位于东都西南,靠近皇城,距离方天鸿此处有些距离,秦阳拉着方天鸿就往回赶去。

    “秦兄,咱慢点,慢点”方天鸿被秦阳拽着赶路很是不适应,两条腿走起路来也是十分别扭,只好不停地开口提点,但秦阳却依旧没有放慢节奏的意思,方天鸿只好用另一只手抓着秦阳的手腕,然后身体绷直,借力让秦阳放慢速度。

    秦阳拉着方天鸿越来越费劲,最后也只好停了下来。

    “方兄,你有所不知,我阿翁是军武出身,他交代我的事情那就是军令,如果你去晚了,届时我就要受处罚的。”

    此时,经过秦阳这么一说,方天鸿心里就明白了。秦老将军戎马一生,征战无数,最为注重的就是军令,日常行事怕也是如同军旅那般雷厉风行、军纪严明了,想到此处,他也有些急了,开口催促道:

    “那还等什么,走,赶快啊?”

    秦阳被方天鸿突如其来的反应弄得有些发懵,一时间没能反应过来,只听方天鸿再度开口:

    “秦兄,你先放开我,你这样拽着,我反而走不快了,走走走,快点带路。”

    这也不怪方天鸿这般着急,一则是首次拜访秦宏,他不想给其留下不好印象;二则就是他作为秦阳的幕僚,秦阳要是受处罚,那他肯定也是免不了的,他可不想还没见面就受罚的。

    秦阳用心一想,随即也明白这其中关键,会心一笑,俩人心照不宣的往秦府快速赶去。

    秦府,书房中。

    “晚生方天鸿,见过秦将军”方天鸿同秦阳来到秦府后,径直的向秦府书房而去,见书房有一老者坐在书案扶椅上,则是几步上前行礼拜见。

    “嗯,不必多礼,坐下说话”秦宏稍稍打量了一下方天鸿,见其落落大方、彬彬有礼点了点头。

    待方天鸿落座后,秦宏轻声问道:

    “你可有取字?”

    “回秦将军话,晚生虽为书生,求学数年,却不曾有长者为吾赐字。”

    虽说‘男子二十冠而字,女子十五笄而字’,但也并非所有人都有字,一般只有贵族、身份显赫和知名学子才会取字,平常人家倒是没有这些讲究。

    “既然你已同意做我孙子的幕僚,那以后便是自家人,如此这般,我也算得上是你的长辈,理应为你取字,不知你可愿意?”

    方天鸿一听秦宏要为自己取字,心中甚是激动,哪敢有半点迟疑,赶忙郑重开口道:

    “长者赐字,晚辈感激不尽,怎敢心生不愿?”

    “怀瑾握瑜兮,穷不得所示。瑾美玉也,亦喻美德;就给你取字‘瑾珩’(jin héng),你看可好?”秦宏在脑中想了想,最终认为‘瑾珩’二字跟方天鸿十分契合。

    方天鸿读书识字多年,自然知晓这‘瑾珩’寓意极好,起身开口拜谢:“晚生方瑾珩,感谢先生赐字。”

    秦宏在给方天鸿赐完字后,又简单的聊了几句家常,见天色不早后就让其归去了。对于方天鸿想回乡一趟的想法,他也表示赞同,虽然方天鸿家中无父母长辈,但科举高中加上新婚燕尔,理应归乡祭祖。

    今晚约见方天鸿并没有特别重大的事情,对于方天鸿的个人情况,秦宏和宫里那位最是清楚,本次见方天鸿的目的就是想看看其秉性如何?结果已是显而易见,秦宏甚是满意,赐字则视收其为门生。

    当晚戌时,方天鸿才回来,敲了敲门,见开门的是韩忠平,于是开口问道:

    “大哥,你怎么来了?”

    韩忠平交班时,张明夕同他提及秦阳请方天鸿去秦府之事,本来也并无不妥之处,奈何秦阳表现的很是焦急,让张明夕误会出了什么大事,韩忠平有些不放心,散值后就来此了。

    “哎!,这不是听张叔说,秦府有人唤你前往,模样很急,这不是不放心你么,所以就前来看看。”韩忠平见方天鸿回来,顿时安心不少。

    韩忠平了解前因后果后很是开心,得知方天鸿被秦老将军看中,心中更是骄傲满满,只因方天鸿这人最初是他发现的。

    三月底,韩晓棠同方天鸿一起归乡,秦阳听闻后,特意为其叫来一马车,怕方天鸿拒绝,刻意以其不能耽误当值为由,叮嘱其快去快归。

    方天鸿哪能不知其用意,也是欣然接受,驾车扬鞭而去,四月中旬方才归。

    大武二年,盛夏。

    门侍一职作了二十八年的张明夕终于退下了,此时年纪已是五十有七,这东都还是安城时,此般年纪是绝对不能退下的;自从被确定为帝都后,为了彰显帝都威武之势,便将门侍这类小职退下年纪提前了几年。

    张明夕对此倒是喜闻乐见,这门侍边末小职并不需要特别才学,一般都是子顶父职周二罔替,他也正是顶替其父之职。

    张家,自张明夕太祖父起,家道衰退,人丁稀少,一脉单传,到了其父亲这辈儿时则是更绝,家中只有张明夕一个孩子。

    他一生也是历经坎坷,少时丧母,三十岁时丧父;年少时偶遇一女子,那女子生的螓首蛾眉,张明夕只看了一眼便就此沦陷,短短几日,两人就情投意合,心心相印,更是发誓此生非此女子则不娶;可是好景不长,那女子只在这安城待了半月有余,便匆匆离去,离开时只给张明夕留下一封书信,从此就杳无音信。

    张明夕遵照信中约定,等了那女子四年,在此期间家中找人为其说媒,他都死活不愿,怕其父亲逼迫于他,直接选择离开安城去寻他心中那女子而去,这一离开就是三年,三年后归来已是物是人非,其父亲忧心成疾,病入膏肓,见张明夕回来后松了最后一口气,安心的离开了。

    自那以后,张明夕便接替父亲门侍一职,一生未娶,直到如今。

    “张叔,晚上叫上大哥,咱仨喝点?”方天鸿见张明夕躺在堂屋的躺椅上,摇着蒲扇,半眯着眼儿,一副安享晚年的模样很是惬意,心中也替其高兴。

    “那感情好,我这老头子退了,往后这漫长之夜,要是没酒怕是不习惯喽!”张明夕听说有酒,半眯着的眼睛睁了睁,笑意盈盈的脸上却有一丝孤寂之感。

    “那好,张叔您后半辈子的酒都包在小侄身上,定当陪您喝个尽兴。”方天鸿感觉出张明夕身上变化,便向其开口承诺道。

    大武二年,秋季的第五个节气---寒露。

    九月初八,韩家,韩无疾周岁。

    韩忠平为其准备了隆重的周岁宴,说是隆重,其实也就摆了三桌,仅仅邀请了他日常当值且相处不错的同僚,再加上方天鸿和张明夕几人,仅此而已。

    一岁的韩无疾可能是因宋兰红照顾的好,此时身长两尺半有余,直立可独自行走数米,话语虽说不多,但与同龄口齿要清楚的多,那一声声“翁嗡”叫的,让张明夕喜笑颜开不知北在何方。

    “大哥,都准备好了,赶快让小侄来抓周。”方天鸿在堂屋中间摆放好抓周的八样物品后,开口对旁边的韩忠平催促道。

    韩忠平闻言,则是去了里屋将韩无疾抱了出来,放在那些物品中间坐着,众人皆是纷纷上前围观注目。

    原本还是有些嘈杂的屋里,这会倒是静了下来,突然这般,让坐在中间的韩无疾一时间有些愣神,不自觉的抬着小脸看着大家,不过很快就被地上的物品给吸引了。

    只见他小手伸向侧边,有力的握住那本书,将其拽到自己脚边,韩忠平见此笑意大盛:

    “好好好,对对对,就是这样”

    那本书可是韩忠平特意嘱咐方天鸿找的,方天鸿倒也乐意,直接将自己藏书《诗经》,十五国风,共一百六十首的《风》部分给拿了出来。

    韩忠平故意将韩无疾放在那书的旁边,方天鸿见韩无疾那小手笨拙的抓弄着《诗经》,脸上明显有些肉疼,不过好在韩无疾很快就将兴趣转到别的物品上,只见他环顾一周后,便将视线落在身子后侧的一木刀上。

    此木刀,是张明夕亲自挑选一截没有结的桃木雕刻的,刀长不足一尺,没有尖锐的地方,今日特意带此前来,便是将此木刀送予韩无疾作为周岁礼物。

    张明夕见韩无疾将那木刀扒拉到眼前,两只小手玩弄着倒是有些模样,老脸上也随之露出欣喜之色。

    “韩兄弟,你家孩子不得了,这是要文武双全啊!”

    “可不是么,一手持书,一手握刀,了不得,了不得”

    “哎呀,还真是”

    “韩兄,你经常说你家孩子将来能做大官,我还不信,这次兄弟我彻底信了。”

    韩无疾的表现,引来众人的声声称赞。

    “哈哈哈,是诸位对小儿抬爱了,今日略备薄酒,不成敬意,望诸位喝的尽兴。”

    人生天地之间,若白驹过隙,忽然而已。

    大武六年,立冬。

    韩家,突然传出一声焦虑喊声。

    “麒儿,麒儿,醒醒,你可不要吓娘亲啊?”

    此年,韩无疾也是刚刚满五岁,这几年在宋兰红细心呵护下成长的很快,但是就是这身体总会时不时的出点痛灾,不是高烧昏迷不醒,就是半夜惊醒啼哭,这般情况着实让人很是不解,看过很多大夫都无果。最后,韩忠平心中好像有些明白的去了一趟城隍庙,为韩无疾求了一枚平安符,这才慢慢有些好转。

    可是,今日原本在院子玩的好好的韩无疾,不知是怎地就突然面部朝下栽倒在地面上,若不是宋兰红在灶台边没见其身影,韩无疾怕是活不了的。

    宋兰红见韩无疾面部朝下,整个身体匍匐在地面,赶快上前将其翻转抱在怀中,此时天儿有些冷,穿的衣服有些笨,却见韩无疾小脸惨白,大声唤了几声无果后,宋兰红紧紧掐着其人中不撒手,皇天不负有心人,片刻后,一声闷哼声让宋兰红开心的哭了。

    这些年韩无疾时不时的,就会出现类似这般情况,一开始宋兰红惊慌失措,面容大惊而失色,经历过几次过后,还是会惊恐忧虑,但也会了一些简单救治手段。

    此时,见韩无疾面色恢复了些,宋兰红依旧跪坐在院里,用力的将韩无疾抱紧了几分,任由泪水从眼中涌出,顺着脸颊落下。

    当晚,宋兰红将白天之事讲于韩忠平听,韩忠平听闻脸色凝重,有些事情由不得他不信,他也不再隐瞒,将当年遇见那老道,以及为韩无疾卜卦取名细细向妻子道来。

    “夫君,这该如何是好?”宋兰红听闻,面色焦急,后怕不已,看了看怀中睡得不是安稳的韩无疾,随后开口对韩忠平问道。

    韩忠平此时也是没了主意,这么多年该试的、能试的各种方法都试过了,唯一没有试过的,就剩下带着韩无疾亲自走一遭了。

    “娘子,你且放心,明日我就告假,带着麒儿去一趟罗浮山,罗浮山有仙师无数,一定能保咱家麒儿此生平安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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