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有难同当
她热情的二师兄是苦中作乐的能手,秘密组织大家去山下体验农家乐趣。
总不能拒绝二师兄的一片好心是吧。
于是一串人狗狗祟祟走向了——当年白兄遗留下的漏网之洞。
眼前是一望无际的菜园子,收集着天下的植株,据说只要是藏书阁中有记载的,这儿都能找到。
又据说部分珍稀品种已然绝种,于是三山先祖便以画笔为媒介,助其重见天日,做个虚无的观赏物。
她不信。
解散之后她就要去找茬。
“你若早说是来拔萝卜,我便不来了。”十三四岁的女孩、面若冰霜,好似不把一切放在眼里。
她说着,抽出腰间常年别着的一本巴掌大的小册子,足有手掌厚,因频繁的翻阅它的边角已然卷曲。
这位走到哪儿就学到哪儿的是掌门座下弟子,内门第六位——大名鼎鼎的内卷人才六师姐。
“唉,老六~别总是学习啊,多活动活动嘛!所谓劳逸结合啊,就是要放下书本,多陪爱的人嘛!”二师兄极力挽留,夹尖了嗓子,使出了浑身解数。
他就是:燃烧自己,毁灭他人。
你们都别想内卷,一起陪我拔萝卜吧!
六师姐脚步不停,面无表情,“我的爱人就是学习。”
活下去,就必须往死里提升自己,只有这样,才能让家族看到她的价值。
她会成为这一代的唯一。
说罢,当着众人的面单手撕开一张瞬移符,金光一闪便只留下星星点点的铭文。
“她怎么还是这样的固执?”钟玉看着方才还站着老六的那块地,喃喃自语。
人如其名,钟鼓馔玉不足贵,他永远也无法明白老六的境遇。
今日有福我享,有难同担的计划又失败了一部分呢。
还好,他还有仗义的大师兄和三师妹还有最小的两个。
此时最小的两个在花丛中,背对着众人肩膀一耸一耸的,不知在捣鼓什么。
没错,他们又和好了。
容玖发现了一只书上没有的小虫子。
这只小虫通身黑色,状如南瓜子,触角朝天,面目血色狰狞,有指甲盖那么大。
她好奇地往身边人那边凑了凑,“师兄,这是什么虫?”
说着,拿着不知从哪棵树下捡来的枝丫去拨动小虫面前的落叶。
顾亦凌看她聚精会神的模样,笑着开口:“这是树花,多见于上界。树花通常预示着杀戮,它什么都吃哦。”
这小东西真不挑食,它能吃垃圾吗?
容玖好不容易才把丑不拉几的小虫引上了枝丫,正要举起来好好看看,就听到这话,吓得她马上甩手扔掉虫子。
“上界的虫子怎么会出现在这儿呢?”
顾亦凌对问题宝宝的清奇脑回路已经习惯了。
他是能答大部分的问题,可他也不是知晓世间一切百晓生呀。
那边隐隐约约又传来钟玉的哀嚎。
“大师兄,你不会也要走吧?
别啊你~我可是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引开蔡叔和白兄的视线,你就当陪师弟放肆一次吧~求你了,哥,你就是我唯一的哥,行吗? ”
两小只不得不停下树花的话题转头去看不远处伫立的三人,唯恐他们发生冲突。
却见六师姐已不见人影,三师姐一脸看戏,池柏一本正经,二师兄痛哭流涕。
啊,看来还是很和谐的一家人呢。
不管了不管了,孩子们感情好着呢。
“成何体统?”大师兄收起上扬的嘴角,故作严肃地呵斥,“若不是你说大伙儿聚少离多,要趁着大家都空闲的机会维系情谊,我们也不会放下手中的事来陪你胡闹。”
容玖直到如今才明白两年前李荣华与顾亦凌话中的深意。
他们为什么可以肯定初见二师兄时他是在梦魇。
因为他醒着的时候实在是闹腾,捉山鸡,偷灵药,鼓舞同僚聚众押宝……每三天必定要进一次罚则堂,且绝不悔改。
就是好好的站着,也是眼珠子滴溜转的欢快,与脚下地皮有仇似的,在这儿也踢那儿也踢,嘴也“哒哒哒”的停不下来。
是个永远不会情绪低落的人。
说的好听点儿是乐天派,说的难听点儿就是个神经大条的傻子。
北塔也明白钟玉为什么会在这个时候叫大家下山来玩耍,毕竟昨日他进罚则堂时自己也在现场。
他微微一笑,不动声色甩开衣袖避过钟玉挽留的手,正了正自己的袖口,开始煽动在场所有人:
“诸位若是想打破寒淮师叔的规矩,帮老二做昨儿新领的惩罚,那北某我也是无能为力呀。”
先前便一直看热闹的李荣华不干了,“老娘就说,你哪回玩乐叫过大师兄?原来是打的这个主意!”
明知道北塔最不懂变通了还叫他来,不是白白地递上尾巴给他揪吗?
“你污蔑我!就知道帮他说话!你这个大师兄的走狗!”钟玉气急败坏。
他这双圆溜溜的眼睛已然看懂了太多。
李荣华就是偏心寒淮那个老东西,而寒淮又看好年轻有为的大师兄。
她就爱屋及乌。
“合着我们都是来给你做免费苦力的呗?”顾亦凌看热闹不嫌事儿大,“同窗之间的信任便是这样被一点一点蚕食的啊。”
顾亦凌本是与钟玉狼狈为奸,时常串通一气,纵享风花雪月,然而顾亦凌此人实在狗贼,次次到了地儿就不见人,比狸奴都会躲藏。
钟玉只是爱他眼睛也不眨爆金币的帅气模样啊。
顾亦凌也没办法,近两年北塔给的实在太多了,他们墨竹林峰都快成一座金山了,就盼着山上三人上天。
就是他,也硬生生嗑药磕到了元婴中期。
为了回报北海王室付出的大把金银,他和容玖在三山的督视下领了无数琐碎的任务,他们的行动受到了很大的限制,可是钟玉又总能与白兄串通一气挖到通往外界的狗洞。
他有什么错,他只是觉得外面的空气更清新呢。
容玖和顾亦凌早就合理怀疑北海是在培养廉价劳动力了。
“老八你等着,我下回不带着你了! ”
钟玉又一次感到被所有人针对。
世界孤立我~
“爹啊,离了你谁还把我当富二代~”他指着老八嬉皮笑脸的嘴脸,甚至忘记北塔还未完全离去,“咱们狼狈为奸的岁月一去不复返了……”
君不知那八荒瘦马窈窕而多姿;君不知那豆蔻女郎翩翩而嫣然……
你别跟我玩了!
李荣华却不笑了,她凝视着持续疯癫的钟玉,眼中隐隐透露出渴望。
“哦~”顾亦凌一脸明白地起哄,明日太阳升起,三山便无法限制他们了,与钟玉的狼狈为奸也到此为止,“感谢二师兄垂青,带领小弟不务正业游历勾栏瓦肆。”
钟玉你完了。
北塔阴测测从身后传来,“原来老二所说的下山历练,便是如此啊。”
他甚是奇怪,但尊重人的差异性,准许老二时不时下山,以为是寻到了什么不得了的门道。
原是如此——话说三山的阶梯许久无人清扫了呢,回头可以和师叔好好地提一嘴。
钟玉就是地主家的傻儿子,被他的老爹断裂了经济命脉,身为一个富家子却瓶无储粟,总是叫上顾亦凌去苦中作乐,便是看上了他的钱袋子。
所以每次才仗义地没把他供出来嘛。
可现在貌似,好像,或许来不及了呢 。
“不,老大,老八?你说什么胡话呢?”钟玉看看这边北塔的脸色,那边对着顾亦凌咬牙切齿,双手摆的飞快。
“算了,我错了。 ”他终究还记得坦白从宽,败下阵来。
“明日晨练等你。 ”北塔得胜的抱着他的剑利索转身,他要为荣绫行养精蓄锐,好好擦一擦宝贝佩剑。
众所周知,每位剑修即使自己吃土也会好好地对待自己的老婆——本命佩剑。
北塔便是。
留下满脸愤怒的钟玉紧握拳头,青筋暴起:“顾狗,你不救我不拦我,就看着我犯傻吗!”
“师兄啊,要想人不知,除非己莫为。”
对面演起苦情戏,“你无情你无义!”
顾亦凌转移目光,全然漠视他在那头直跳脚。
不需要你喽。
“先行告退。”李荣华突然默默道,她的声音很轻,轻得仿佛一阵风就能将其吹散。她没指望有人注意到她的离去。
然而,在她不知道的地方,有几双眼睛一直默默地注视着她。
容玖站在角落里,静静地看着李荣华离去,她的眼神中透露出一种复杂的情感。
她知道这两年李荣华付出的努力,但也明白她在这个世界中的渺小和无力,大家都想要探寻李荣华发生这样转变的原因。
可她始终缄默不言。
他们知道,两年前,李荣华的祖父,妖族的王暴毙于神树底下。从此,妖族王室便要开始无休无止的尔虞我诈。
而她一辈子都无法脱离三山内门回归妖族,这是妖王为她铺的最后一段路。
这两年,她愈发的沉默寡言,大家暗戳戳去拜访她时,她又总是闭关谢客。
如此,偌大的萝卜地便只剩下三人。
钟玉觉得自己就像个笑话。
不就是过了门禁回山,之前也都没被发现的,怎么这回寒淮就专门站在那儿等人呢?
怎么会这样!
幽怨的小眼神看着顾狗,一张拉长的臭脸上明晃晃贴着几个大字:
你为什么落井下石!
分明是一丘之貉,你却见死不救!
“师妹,我带你去个地方如何?”顾亦凌神秘地说,已经打算走了。
“好啊。”
容玖能说什么,看了这么久热闹了,她也明白留在这儿也没什么好玩的了。
说不定还要被寒淮罚呢。
所以欣然同意。
“不行,你们不能走!”
凭什么就他一个人?这一大片地方,是以后看到萝卜都会绕道走的地步了。
这种味道怪异的东西,他最讨厌了。
他不管了,他要发疯了!
今天好歹要拉两个垫背的。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你们都不许走!”
“不啊,我可不想成人之美!”
“求求了~”钟玉阴暗爬行。
“……”
最后二人确实没有走成,被迫干了半天的苦力。
因为寒淮来了。
必定是有人去告密了……
鹌鹑似的三人一同阴狠地揣测着,究竟谁是叛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