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雪花落下来
一畦一畦油菜地绿油油地抖动着脸庞,唐豆豆非常惊奇,高冷的冬天里也有热情生长的农作物。他惊喜地蹲下身子,抚摸着叶片。叶背有点扎手,像粘着无数颗沙粒,时刻防备着敌人。
他喜欢这一大片一大片你连着我,我接着他向无尽的远方延伸而去的绿海洋。风踏菜浪,风追逐着风,风呼啸呐喊着澎湃的心情……都在这尺来高的油菜秧顶尖上跳跃、唱响!似乎眼前有一片金黄摇曳生姿,笑盈盈地说:“豆豆,看我是不是最美的油菜花?”
白色的小絮轻盈盈地荡下来,落在深色翡翠叶面上,豆豆定睛一看,仔细辨别,它一点点地融化成水渍。
“妈妈,妈妈!下雪了!下雪了!”
一蹦三尺高的唐豆豆满脸兴奋,他往家里跑去,本来还想着去找高尚、黄刚一起看望戴陈晨,可是雪花落下来,叫他惊喜不已,此刻他只想和妈妈分享第一片雪花的快乐,撒腿就往家那头跑去。
“对,我们的订单只接到腊月初十,就休息了。嗯,想带孩子过个轻松的年……嗯嗯,好,元宵后一定第一批就赶制您的货……那是一定。嗯,好,好!有空一定请您吃饭!好,那就这么说定了,好,拜拜!”
唐豆豆收住自己的快乐,安安静静地等静秀搁下电话,言语里依旧藏着激动:“妈妈,外面下雪了,我觉得油菜秧们要冻着了?要不要给它们盖上被子,盖上塑料膜也可以呀!”
“盖被子是盖不起了,塑料膜盖它们也不好,不过,我会给它们准备一条全面覆盖的大大大的鹅绒被!”静秀一脸认真地回道,还伸出有点冰凉的食指在豆豆的高挺鼻梁上轻轻刮了一下。咦,唐豆豆鼻尖上的那颗小的几乎不可查的痣似乎大了一点点,看起来挺可爱的!静秀忍不住又刮了一下,呵呵笑起来!
看着妈妈脸上的笑容,唐豆豆觉得妈妈最近越来越漂亮了,以前的好看里隐隐约约藏着担忧、恐慌,让豆豆不敢问也不敢放下心。这会,静秀的眼睛里都是光芒,都是快乐,唐豆豆觉得这才是最美的妈妈。
“怎么会有那么大的鹅绒被?那不要好多钱?”唐豆豆惊诧地问道。
“不,一分钱也不用!只要一天的功夫。”静秀看了看门外纷纷扬扬的雪花,它们已经越来越大个头,越来越密集!
“那赶紧吧,不然雪花可要冻死油菜秧了呢!”豆豆拉着妈妈的手就要往自家屋后的两亩油菜地走去。
“别急啊,妈妈今天还得先做好准备工作。咦,你不是要去找戴陈晨同学玩啊,怎么又回来了?”静秀看了看两手空空的唐豆豆,拍了一下自己的脑门,“哦,是不是忘记拿我们准备的小礼物了,赶紧去拿。等你们玩得尽兴,回来的时候,被子我就准备得差不多了!”
“妈呀,幸亏我跑回来了!”唐豆豆也拍了脑门,跑去书桌那,拿起一袋子的小手套,静秀给唐豆豆好朋友一人准备了一双。张蓓蓓的是粉色的,还绣着花朵。男孩的只有大小不一,扣子颜色不同。
“妈妈,那我走咯!”豆豆扬了扬袋子,快乐地跑出去。
“等等,豆豆,等等!”姥姥从后堂厨房小碎步跑出来,从长几的撑脚处取下搭着的帽子,认真地给唐豆豆戴上,“别冻着哈!”说完,给唐豆豆的上衣口袋里塞了2元钱,使着眼色叫豆豆赶紧走。
静秀见了,摇摇头笑着,走开,当没发现豆豆姥姥的举动。唐豆豆摸摸脑袋,笑呵呵地说:“谢谢姥姥,那我请同学吃零食!”
“这孩子!”姥姥手掌轻轻地拍了一下唐豆豆,推着他往门外赶。唐豆豆笑嘻嘻地跳着出了院子,像个快乐的小麻雀蹦远了!
“妈,想给孩子就给咯,您给他我还怪您不成!”静秀打趣道。姥姥剜了一眼静秀,撅着嘴“啪嗒”一脚又一脚踩断拾来的杂七杂八的枝干,等踩得差不多长短时,继续用桔梗扭捆成小捆——方便塞进土灶口那么大小的样子……
一路哼着歌,时而伸手接住雪花,时而仰着脖子翘着舌头接雪花,甚至在草地上兴奋得翻跟头的唐豆豆在戴陈晨家门口刹住了车。
“把钱给老子拿出来,不然打断你的腿!”
“不,我就不!”
“啪”的一声后,又传来咆哮声。
“妈的,你是想死吗?给老子交出来!”
“这是给妈妈治病的钱!不能给你!”
“给不给!你给不给!”
“啪!”
“啊——”
一声追一声,唐豆豆怒目圆睁,很想冲过去,可是,他依旧还记得戴伯伯曾经的嘲谑。
“你个有爸生没爸养的,还来管老子的事……”
唐豆豆的脚像生了根,而屋子里传来的闷棍声和痛苦的尖叫声,让唐豆豆如跌进油锅里猛炸……
“唐豆豆——你怎么来这么早,我跟着后面追,都没追上你……你站着干嘛?”黄刚、高尚一前一后跑过来。黄刚推了一把唐豆豆,却发现唐豆豆泪流满面,满脸痛苦。
“啪!”
“老子打死你个龟孙子!”
耳边传来戴陈晨挨揍和他爸粗鄙的辱骂声,黄刚抄起院子脚一块砖头,在高尚和唐豆豆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嗖”的一声,“砰”的一响,“哗啦”一下,玻璃应声而碎,像泥石流一般冲下窗台来!
里头的动静瞬间消失,不过两三秒,里面有沉重又急促的脚步声跑出来:“哪个龟儿儿子搞的?”
三个小孩看着眼珠子要蹦出来的戴伯伯,唐豆豆抹干净泪水,吃人的眼神怒视着他。黄刚一言不发,弯腰又捡起一块砖头,高尚握紧拳头,直直地看过来——三个小孩像小虎崽,随时会撕咬眼前的乱糟糟的酒鬼、赌鬼、家暴男!
戴陈晨跑出来,看到三个好兄弟,泪水夺眶而出。他快步跑过来,紧紧抓着黄刚的手,生怕他会挥砖和戴爸爸打起来而吃大亏。
戴陈晨他爸一言不发,七窍生烟地挤开唐豆豆他们,一身酒气地走了!几个兄弟抱成一团,无声地呜咽着。
雪花也无声地跌落下来。瓦房上、院子墙上、菜地里……很快就积上一层薄薄的雪。风却扫得有点急,乱雪飞过,绕着四人打着旋,呜呜咽咽地冷声笑着!
世上的冰雪怎么会只有这么一点呢!怎么会只给人这么点冰冷之感呢!风,总是会轻易地刮来欢喜,也会用心地把人刮向无法触底的深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