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妈，没事了
实在是太冷了，操场上鲜少有同学溜达。那两张水泥砌成的乒乓球台也冷清下来，冰冰凉凉地躺在角落里默默地忍受着呼呼吹的西北风。香樟树的叶子早就显现出它的老绿来，还有不少叶子病了，灰色调的绿裹挟着暗色的红。风时不时地掀动它们，好叫它们聚集不了，抱不成团，取不了暖。
教室里，唐豆豆看着同学们一个一个往东北角挤过去，那不怕死的黄刚还一个劲地在两堵墙壁之间呐喊着：“过来呀！”人群如浪潮一下子拥挤过去，一层叠一层，还一浪比一浪高地吼着“压死你！压死你！”
唐豆豆真担心这墙壁会裂开，塌方！
张蓓蓓她们早就把后门紧紧关上，她们也腾出了东南角，一个鸡毛毽子在她们女生的鞋帮上砰砰忽上忽下地跳着。
“88、89、90……120、121……138……要打破纪录了！哇，149！好厉害啊！”毽子可能实在忍受不了这一百多次的击打，见张蓓蓓的脚有点虚浮吃力，便主动地跑远，啪嗒一下落在了唐豆豆的课桌上。
“真是辛苦你了，毽子兄弟！”唐豆豆还来不及抓起毽子，高尚长手臂伸过来，白皙的手指钳住了一根最长的鸡毛，甩着胳膊，带着毽子在空中旋转了几圈，才将它用力地甩向女生团里，发出“咻咻咻”的风声。
“”的一声，朱婷婷一个右脚鞋跟向身后一翘，毽子应声直冲天花板。在毽子即将触底反弹时，所有冲击力像是瞬间抽空，使得它直直坠落。朱婷婷右脚向前伸长，脚尖勾住了毽子，轻轻一送，毽子飞向了张蓓蓓身前……
“叮铃铃……叮铃铃……”
“快快快，赶紧撤退啊——放我出去——”
黄刚是最后一个坐到位置上的，是第一个也是唯一的一个站到放学的。他的眼神在同学们的身后幽怨地扫来荡去，无奈没有人搭理他……
“下周就期末考，也就是大家等着报告书上门的日子，所以，想过个好年，就好好复习，别一天到晚就知道疯玩！”高老师临走之前恶狠狠地扫射一番，最后定格在黄刚惶恐的脸蛋上，并伸出食指，隔空狠狠地戳了戳，“尤其是你，黄皮猴！”
同学们有的噗嗤一声，憋不住了笑出动静来，又被一眼冷钉子扫了回去。有的捂着嘴巴，鼓着青蛙眼睛贼兮兮地无声地笑着。有的趴在桌上，埋头抖肩膀，抖得比筛子还要猛。而唐豆豆面无表情，心里却给黄刚点上三根香，默哀着！
“考试考试，要人性命！”朱婷婷最怕考试，挎着张蓓蓓的胳膊有气无力。
“考试考试，老师的命根子……哎哟，谁敲老子的……”黄刚回头一看，这个爆栗竟然是可怕的王校长亲自送上脑门的，“菩提老祖啊，您敲我有何指教？”
看着黄刚一脸谄媚，高尚和唐豆豆不动声色地离他远了三两步，并且不着痕迹地加快了脚程。
“再不用心，鸭蛋烤了给你！”
“不用破费，不用破费，徒孙一定加倍努力，加倍努力！”
王校长翻了个白眼，喊了一声：“胡校长，您等等哈，我有事找您……”
“妈呀，真是要人命，怎么就这么不幸运，王校长姓王，我们家姓黄，祖宗是怎么扯一块去的？我可以不要吗？诶，唐豆豆——你们别走那么快啊！”哒哒哒的脚步是美丽的错误，“啪——”“咚——”，一个鼻青脸肿的黄猴子磕地而成！
……
“咯咯咯……”
“咯咯咯……”
小麻袋、白滚滚，黑球球个个好似战斗鸡，抬头挺胸，满院雄赳赳！
“呀，三个热乎乎的、白滚滚的蛋！”白滚滚第一个跑到唐豆豆脚跟前，歪着脖子似乎在说：“叫我来是有奖励吗？”
将军鹅展开双翅滑翔而来，扬起一地的灰尘，唐豆豆赶紧眯住眼睛，留着一条缝看将军鹅究竟要干啥。
只见，将军鹅一个急刹车，一个猛然敛住翅膀，伸出大扁长嘴咬着唐豆豆的裤脚往鹅舍走去。唐豆豆刚蹲下来，鹅的脑袋就伸过来将他往门内推了推。
“呀，将军鹅也下蛋了，两个超级大的鹅蛋呢！”唐豆豆惊喜地叫道，瞬间院子里鹅叫鸡叫人欢叫，热闹成一团。
“豆豆拾了蛋，赶紧给它们喂食哈！”静秀提着一大黑袋子的东西从院门口侧身进来，想必又是订单。自打元旦汇演结束，乡里各村的订单纷至沓来，妈妈已经开启了自己的成衣铺子，如火如荼！
不过，静秀眉宇间总是有愁云凝结不散。唉，也不知道妈妈是怎么了？唐豆豆看了一眼妈妈苍白的脸蛋，有些心疼。
“好的，妈妈！”唐豆豆抱着五颗蛋，兴致恹恹地走去后堂厨房，放好了蛋，刚抓了一把陈米，就听到门外有人喊话。
“静秀妹子，在家吗？”
“在，德明哥，妹生嫂子，你们怎么来了？”
呀，是伯伯和大娘来了？是不是黑子哥也快放假了？唐豆豆赶紧往前屋跑去，快速地将米撒在地上，不顾挤成一团的将兵四只：“伯伯、大娘，你们来了？”
“嗯，豆豆放学了！你黑子哥还要两周才能放假呢，你下周就放假吧？”朱妹生一脸喜气又幽怨地说道。
“嗯，我等黑子哥放假带我玩呢！”
“好，你黑子哥、清水哥都喜欢你，到时候，你们想怎么玩就怎么玩！”德明伯伯朗声说道。
他们说话的功夫，静秀放好了东西，快步走出来。他们三人眼神对了一眼，静秀便对唐豆豆说：“豆豆，你去后院子里帮姥姥一起摘菜，看看需要帮些什么忙，我和伯伯大娘说会话。”
“好嘞。伯伯、大娘你们坐会，我去找姥姥了哈！”
“诶，去吧。慢点跑。”
等豆豆他们摘了两颗青菜，两颗大包菜，五根大萝卜……收获满满地回来，就看到伯伯和大娘在跟妈妈静秀告别。
“先别走哈，喏，给你们摘了菜，你们忙着鱼塘的事，园子里的都荒废了，先拿着吃，最好每天都来摘些新鲜的。黑子他们回来，更要来摘，他们兄弟最喜欢我种的菜……”
唐豆豆觉得姥姥最近对德明伯伯和朱大娘特别热情，不，应该说特别感激。不知道是怎么回事？不管怎么说，黑子哥一家他都喜欢。
“不用啊，大娘！你……”推辞不掉，他们三步一回头地谢着回家去了。
“妈，没事了！”静秀没头没脑的一句话，姥姥听懂了，长长吁出一口气：“那就好，那就好！”
唐豆豆一脑门的问号，很想问，可是姥姥和妈妈丝毫没有想向自己说一句的意思，都各自忙活去了。不过，静秀的眉头好像叫刚溜进院子的夜风吹得舒缓起来，平整了。
唐豆豆心里那个不知所谓的石头似乎被里里外外风化掉，叫夜风一吹，化作尘埃飞走，落定，融进土地里头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