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谁也不能少
“砰”
“嘎嘎嘎”
“姥姥，又一颗柚子掉下来了。”坐在门槛上仰望蓝天的豆豆，看着惊慌失措的阿虎，咧嘴一笑，摇摇头走去，捡起汤碗大的青皮柚，放在鼻尖使劲地嗅了嗅，“真香！”
“豆豆，你别站树下，小心被砸到！”姥姥将晾晒的被套收下来，招呼豆豆过去，“你妈妈呢，人去哪了？半天没见影！”
“妈妈说去给胡海婶家送衣服。”
“唉，那家啊——”姥姥正要感慨，看到豆豆滴溜着大眼睛看向自己，要出口的埋怨话打个转，“怎么不叫我送去。豆豆，你把外面的衣服、鞋子帮姥姥收了，姥姥过去找你妈妈回来，明天你就要考试了，不得早点吃，早点休息？真是的！”
“是，长官，保证完成任务。”豆豆俏皮地立正敬礼，然后笑哈哈地转身去收拾衣服、鞋子。
天色渐渐暗下来，豆豆看了好几次院子外的小路，仍没瞧见姥姥和妈妈的身影。看来是被什么事给绊住了，但愿姥姥和妈妈没遇到什么坏事。
豆豆焦急万分，又不识得路，何况喂好了四只神物，还要把它们关进鸡舍、鹅窝。再者，两只肥肥猪顶着硕大的脑袋，瞪着大鼻孔，正趴在墙上哼唧。一食槽子的食物就吃完了？豆豆赶忙过去舀了三大瓢哧溜倒进口子。猪食顺着坡槽奔流而去，最终如悬挂的瀑布汇进里头横卧在地的食槽中。肥肥甲反应快，第一瓢进槽它就收了前腿下去，赶忙吧唧吧唧吃。肥肥乙是个呆猪，直到豆豆给了它一脑瓢子，才哼哼唧唧地放下脚，拱着肥肥甲的脑袋吃起来。
“我先把菜摘了，洗好吧，省得姥姥和妈妈回来还受累。”
剥好红薯梗的外皮，快速地洗干净，装在篓子里。豆豆长舒一口气，又打了一桶水，将死活不肯沉没的茄子摁进水里，反复几次，见它们还要翻转大肚皮仰泳，腾的一声，猛然站起身来匆忙跑到厨房，抓，起菜刀。他正打算将白茄子上头扎着长长刺的青蒂给削去。
“豆豆，你拿刀做什么？”刚巧打开门桩，静秀视力还算好，见豆豆拿着刀走来，赶紧问道。姥姥听到静秀这么一说，有点慌张地责怪道：“把刀放下，多大的事也用不着你出头。”
“妈妈、姥姥，你们可算来了。”豆豆晃晃手上的刀，“我正想把这个茄子蒂给清理呢。”
听到豆豆说是清理茄子扎手的青蒂，妈妈呼出一口气，走到豆豆面前，将刀拿去。姥姥摸摸胸口，快步走来，牵着豆豆进屋。
“豆豆，你先看会书，我和妈妈烧好了饭菜，再喊你。”豆豆还来不及看看妈妈，问问妈妈怎么回事，就被姥姥塞进他的房间，“好好复习，争取考个双百给我们瞧瞧。”
姥姥迅速打开豆豆桌子上的台灯，顺手把书包从他的椅背上取下，放到桌子上，扯出一本书：“乖啊，豆豆，姥姥和妈妈很快就会烧好饭菜。要是饿了，你就吃点饼干，也别吃多了，留点肚子吃饭。”
豆豆被姥姥拉到椅子那坐好，勉强地点点头：“你去忙吧姥姥，我不饿，你去，你去，我再复习复习，放心吧。”
姥姥跨出门槛，回头还把门带上。豆豆心里一阵嘀咕，这会暑气还旺着，以往姥姥都让自己开着门窗透气散热。
豆豆小心翼翼地离开椅子，隔着门缝往外看。不一会，妈妈端着装有茄子、红薯梗的皮篓子进来。姥姥跟在身后，正提着刀，拿着盆。
“豆豆看书去了吗？”静秀压低声音问道。
“嗯，看着书呢。你先擦点药，菜我来做。”姥姥摇头叹气。
“妈，没事，我好着呢。”静秀从裤兜里摸出皱巴的20元，“妈，钱你拿着，明天买点肉给豆豆补补。”
“唉——”姥姥长叹一声，接过钱塞进兜里，径直走到后堂生火。静秀将菜一并放在砧板上，在厅堂的天然几（供桌紧靠的木壁上半空悬挂的长几）上拿走红花油，走去卧室。
“妈妈受伤了，是不是上次瓜地遇见的那个坏心眼婶婶？”豆豆想出去看看妈妈伤在哪儿？伤的如何？他还想问问是谁伤了妈妈？可是，看看自己粗不过大人胳膊的腿，大不过大人巴掌的手臂，便心塞不已。
以往，是爸爸欺负妈妈，我还小。如今，别人欺负妈妈，我还是没长大！豆豆紧握着双拳，靠在门上，仰着脸也没能把泪水逼回去。
当一阵风吹过，桌上的书翻开一页一页，豆豆像是认定了什么，松开手，走到桌前坐下，沉浸到书中去。
静秀擦好药，才看到她的床上放着叠好的衣服和毛巾。床下整齐地放着今日洗净的两双拖鞋。她抚摸着衣服，心里想的都是豆豆。无论如何自己也要更坚强，更独立，无论生活多难，也要将孩子养育好。静秀抹掉眼角的泪水，揉了一会小腹，才收拾好自己走出门去。
豆豆真乖，谁家的孩子都比不过我的孩子。静秀看着豆豆那扇阖上的房门，搓一搓脸蛋，想搓出点血色。
“擦了药？”姥姥一边炒着红薯梗一边抬头担忧地看着静秀，“那泼妇真是不要脸，真是毒妇一个！再有下次，看我不拿刀砍了她。”
“都怪你死鬼老爸，不争气地走那么早。”说着说着，姥姥的泪水掉进菜里，又赶忙掀起衣摆，低头擦擦泪痕。
“妈，我没事的，咱行得正坐得端，不怕那些生着龌龊心思的人。”静秀往灶肚子里塞进一捆小枝桠，“总会有一把火都把那些不干不净的烧得干净……”
锅铲翻炒着菜，发出“嚓嚓嚓”的声响，油烟也遮不住姥姥额前的皱纹。“妈，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咱们家豆豆会争口气的。”
“我不指望豆豆将来多出人头地，我就希望咱们一家三口平平安安、健健康康。”
“那可不行，咱们豆豆聪明好学，准出息着呢！”
姥姥看着柴火映照下的静秀，心疼得要命，这孩子就没过过一天好日子。豆豆啊，你倒是快长大，姥姥宁愿早点老去，换你护着你妈妈。姥姥心里百转千回……
姥姥哪里知道此刻的豆豆，他不但期望自己快快长大、变强，还希望以后的日子一直跟着姥姥和妈妈踏实过，谁也不能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