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碧山人来
婚礼倒是来的很快,听到这个消息后,仿佛只过了几个眨眼的瞬间,每一天都如飘渺的泡沫般飞逝而过。阳光升落,轮回不息,默默宣告着时间的匆匆流转。光阴如梭,日子确实如流水般溜走,明天依旧是未来,而昨天却早已不再是昨天。
凌煜因朝廷事务繁忙,无法亲自出席婚礼。因此,他派遣随从陪同言昀瑄送去了礼物。他淡淡地对她说:“礼物已送到便可,我的出席并非要紧事。”
言昀瑄深知凌煜与朝中大臣们之间存在着实质性的隔阂。尽管表面上彼此看似亲近,但他从未介入他们的私事。他的参与通常局限于送上一份礼物,以示关怀。这种态度或许源于他对政治斗争的敏感,明白将自己卷入其中可能只会引发无谓的纷争。
因此,他选择保持一份疏离,不卷入那些无底的深渊之中去。
清晨的柔和阳光透过窗户洒在舒府的大厅里,映衬着淡淡的暖色调。言昀瑄遵循着舒澜几天前的委托,提前抵达开始筹备即将到来的婚礼。或许是因为她曾经经历过一场婚礼筹备,这一次的准备显得更为游刃有余。
她纤纤玉指轻柔地握着一支眉笔,轻轻蘸取了些许粉末,细致而从容地开始在舒澜的脸庞上勾勒。
她每一笔的落下都带着一份沉稳,每一划的交汇都显露出美感。眉毛的线条在她的手下逐渐浮现,轮廓愈发清晰,犹如山水画中勾勒的山峦,自然而又充满韵味。
笔锋一转,言昀瑄轻轻放下手中的笔,舒澜迅速伸手拿起桌上的铜镜,细致地左瞧右瞅,将自己的容颜仔细端详了好一阵。镜中的倩影映照出舒澜的容颜,在细致的妆容衬托下显得愈发婉约。她的目光在镜中来回游走。
&34;诶,等下。”言昀瑄别过舒澜的头,盯着她的额头看了看,她将手中的笔放入清水中轻轻洗净,然后蘸取了一些胭脂,小心翼翼地在舒澜的眉间画上了一朵梅。
这朵胭脂梅花似乎是为了衬托舒澜的美丽而绽放的,它在眉间轻轻盛开,犹如清晨的露珠点缀在嫩绿的树叶上。
“好了,你看看。”
舒澜又急不可耐地拿起铜镜,连连赞叹,“昀瑄,你画的真好看。”
“你觉得好看就行。”言昀瑄轻声说道,接着她再次拿起笔,帮舒澜微微修饰了一下。在这个过程中,突然间,两人的目光不期而遇,瞬间交汇在空中。随后,一股欢快的笑意在两人的眼中荡漾开来,笑声在空气中回荡。
“昀瑄,如果我们从未有过分离,脑海里是否会有更多珍贵的回忆呢?我将不会错过你人生中的任何大事。可惜啊可惜!我从未见过你成亲时的模样。”
“不好看。”言昀瑄努力回忆了一下自己成婚时的模样,却发现那并非她当初所期待的样子。她的脸上浮现出一丝淡淡的惆怅,仿佛回忆中的画面与现实相比,有着一些不可调和的差异。
“你怎么知道不好看,肯定很好看。”
“看着铜镜,别讲话了。”
“你嫌弃我!”
“没有……”
言昀瑄实在忍不住了便随手拿了一个橘干塞到了舒澜的嘴中。
“唔……你给我塞了什么东西!”
“橘干。”
……
随后,言昀瑄注视着舒澜坐上了红轿子,被抬起来,朝着一个陌生的方向缓缓前行。她默默地跟随在喜庆的队伍后面,脸上没有流露出什么情感,平静地走着。她的神情与周围的喜庆氛围形成了鲜明的对比,仿佛是一个静谧的旁观者,与庆典的热闹格格不入。
纵然舒澜身边的人脸上都洋溢着笑容,言昀瑄却保持着内心的宁静。她的情感仿佛深藏于心,没有流露出来。就连舒艺,也是面带欢愉的笑容。
……
此刻,言昀瑄独自坐在座位上,微笑着注视着两人并肩前行的场景。红色的婚庆装饰在四周绽放,弥漫着喜庆的氛围,她为这幕景象感到高兴。然而,尽管周围是如此的喜庆,她内心却隐隐感觉有些不完整,仿佛有一种空虚的落寞。
那片火红的装饰映照出她眼中的独自身影。
她回忆起她们最近的一次见面,两人都喜欢饮酒,然而常常因各种原因错过共饮的机会。这一次终于有了宝贵的机会,舒澜毫不犹豫地畅饮,几杯酒下肚,已有些微醺。她拿起酒杯,颤抖却充满真挚,对言昀瑄说道:“昀瑄,其他的话我就不多说了。但是,你想要的东西你一定会得到。但你必须要幸福,这是我父亲曾经告诉过我的。人生不能太辛苦,你不是来受苦的。我可不想再看到一个文文弱弱哭哭啼啼的你了……”
言昀瑄无奈地微笑着回应:“我很好,你无需为我担心。”
“好,好……”舒澜迷迷糊糊地答应着,随后她不禁倒头便陷入了醉意中的睡眠。
实际上,真正关心她过得好与否的人并不多。除了自己的亲妹妹,恐怕只有舒澜了。舒澜的话让她心头温暖,这种关心让她感到满足。她或许曾以为,她们之间的感情可能随着时间的流逝而逐渐淡化,然而当舒澜再次出现在她面前,所有的疑虑都烟消云散。
言昀瑄本来就是个相对内敛、需要时间才能敞开心扉的人。而舒澜则是个率真、毫无心机的人。两人一见面,通常只需舒澜说出一句话,就能在他们之间引发无数的话题。
言昀瑄常常会思考,如果一个人的一生能够遇到这样一个知己,那么这一生就不会白活。
莫名的。
她想起有一次那时候还很贪玩的舒澜拉着言昀瑄到了郊外的一处荷塘边说着要采好多好多莲蓬回去,结果刚采没几颗,言昀瑄就脚下一滑落入水中,那时的言昀瑄并不通水性,一下子急了起来,胡乱地扑腾了几下拼劲全力喊了几声救命就要往下沉,舒澜二话没说扔下手里的莲蓬就扑了过来,拉住了言昀瑄已经要被淹没的手,小小的身体却把她的命生生从鬼门关拉了回来。
二人上岸后言昀瑄没哭反而是舒澜哭的上气不接下气,还在嘴里喃喃着,“你要是没了我怎么办啊!……”
言昀瑄至今仍然清晰地记得那个日子的场景,仿佛恍惚间就像是昨天发生的事情。然而,虽然她能回忆起那些画面,却无法让一切回到过去。
……
婚礼在黄昏时分结束,郈府离曹王府所在的皇都并不遥远。然而,当言昀瑄看到山崖边的落日,她立刻命令停下马车,迅速下车。她的脚步紧随落日的余晖,毫无目的地行走了很久。
黄昏时分,或许是夜晚的先驱,天空悬挂着一抹抹云霞,仿佛是黄金的飘带编织成的美丽画卷。这时的黄昏,或许是夜晚的承诺,也可能是温馨夜降临前的幕布。无论如何,黄昏总是那么令人陶醉,它的美丽不仅来自于彩霞绚烂,更是因为它传递了一种舍我其谁的决心,它愿意毁灭自我,阐释夜晚的真谛。
直到太阳完全沉没在群山之间,她仿佛才从一个美梦中醒来,重新回到现实,走上了马车。随着颠簸的车程,她的内心逐渐平静下来,就像是那黄昏的美景开始逐渐消散一般。渐渐地,她发现心中的黄昏逐渐褪去,最终甚至一丝不剩地离开了她的脑海。
或许那个黄昏,只是她内心情感的一种映射,随着太阳的落幕,它也在她的心中找到了一个完美的终点。这一段黄昏时光,犹如一个短暂的幻梦,美丽而又瞬息即逝,最终只在回忆中留下一抹淡淡的印记。
出乎意料的是,当言昀瑄回到府邸时,她发现凌煜竟然靠在府门口的红柱旁,闭目凝思着。他仿佛在专注地思考着什么,就像是有意等待她的归来一般。
只有在听到她的脚步声后,他才慢慢地睁开眼睛,站直了身体,“回来了?”
“嗯,你怎么等在这?”言昀瑄走近他,看着他。自从那天从宫中回来以来,两人并没有过多的接触,言昀瑄也没有刻意追问什么。她觉得有一些事情似乎发生了变化,但却无法捕捉到其中的细微差别。
“天色晚了看你还没回来,一切顺利吗?”
“挺顺利的。”
“那就好。本王就先进去了,你早点休息。”凌煜转身欲步入府中。然而,刚迈出一步,他就被言昀瑄叫住了。
“殿下。”言昀瑄的声音有些沉静,引起了凌煜的注意。
凌煜转过头,“怎么了?”
“关于郈奉常……”言昀瑄的声音略带迟疑
“我与他共事多年,郈卿为人正直,待人和善,这一点你不必担心。”凌煜早就了解言昀瑄的顾虑,于是将自己所知告诉她,“他的父亲在他小时候就去世了,他一直由郈老夫人抚养长大,他的成就并非依靠显赫的家世,而是凭借自己一步一步的努力。舒澜嫁给他或许也是一个很好的选择。”
“我知道了……多谢。”
“没事。”凌煜稍作停顿,最终还是说出了之前准备好的话语,“对了,那天的措辞可能有些生硬,你不必介意,那并不是针对你。”
“好。”言昀瑄完全没想到他会说这样的话,不经意地笑了笑,“我先回院里了,殿下早点休息。”她微笑着转身,走向府内。
凌煜点了点头,看着言昀瑄擦身而过,心情似乎是比之前好多了。他终于放下了心中的一丝疑虑,踱步回到书房,重新开始处理刚刚放下的公务。
他的公务每日都甚是繁多,虽然只是掌管刑部但凌越额外还会交于他一些自己不想处理的公务,这点经常为人诟病,经常会有人上书劝谏他不要如此做,但凌越却还不以为然,甚至从一开始的一两封文书到后来的成堆成堆的往曹王府运送。所以凌煜一回府基本上就是去书房处理公务,一处理就是好几个时辰。但他好像感觉不到累似的,处理到深更半夜第二日也能很正常地上早朝,没有半分怨言,言昀瑄也是之前听人说,他这样的生活方式已经持续了好几年,在他搬离皇宫之后便是如此了。
可这一切也在慢慢改变。
凌煜回到书房,他的心情仿佛比之前轻松了些许。然而,当他坐下来,手指轻轻敲击着桌面时,心头仍然萦绕着一些不安。他知道,自己的内心已经发生了变化,可他不知该如何去面对这突如其来的变故,他未曾经历过,也不曾设想过。直到夜深人静,书房里的灯光依旧明亮,凌煜才慢慢地放下手中的公文,闭上了眼睛。
……
郈府内,弥漫着微醺的氛围,华灯初上,点缀着夜色。一旁的蜡烛投下温和的光晕,映照在醉意朦胧的郈卿脸上。他踉跄着进入内厅,衣衫凌乱,步履不稳,酒意显露无疑。
门外传来繁星点点的夜蝉鸣叫,屋内静悄悄的,只有郈卿颤抖的呼吸声。他一边摇晃着秤杆,一边忙乱地去掀开舒澜头上的盖头。盖头在他的手下落地,露出一头如瀑的长发,舒澜的面容若隐若现,在微弱的灯光下显得格外娇嫩。
郈卿满眼深情地看着她,说道,“我们又见面了。”他的声音中夹杂着微醺的情感,仿佛随着酒意而愈加柔软。
舒澜抬起头对上他深情的目光,这才惊喜地发现他竟然就是那日那个归还她荷包的人,心跳骤然加快。她眼中闪烁着惊喜和一丝羞涩,在重逢中找到了某种意外的温暖。
郈卿注视着她,眼底的深情愈加浓烈。他察觉到了她眼中的变化,微微一笑,仿佛看透了她内心的激荡。在这一刻,他感受到了一种特殊的情愫,一种让人心动不已的情感。
“我们以前是不是也见过?”舒澜微微侧头,问道,她心中涌起一丝疑惑。
“很多年前在山上。原来你不记得我?也是,你还小。”郈卿由于喝醉了酒眼前的一切慢慢变得虚无缥缈起来,他伸出手在她发丝间轻轻摩挲,带着醉意的手法却显得异常温柔。
“我……所以你就是那个给我荷包的人?”舒澜站了起来,扶着已经摇摇晃晃的他,惊奇地问道,“所以那日也是你给我的荷包!”她心中涌现出一股意外的喜悦和温暖。
“是我。舒小姐记性如此差?我可是记住你的脸记了好久呢。”郈卿微醺的眼眸中闪过一丝欣喜,仿佛在回味着那日的偶遇。他的表情中透露出一种深深的情感,不禁令舒澜的心弦颤动,她感受到了一股温暖和熟悉的感觉,仿佛与他之间有着一种特殊的纽带。
舒澜轻轻一笑,微微垂下眸子,她的心中涌动着复杂而美好的情感,“怎么会如此巧。我也记得你只是忘了你的模样,但你的声音我特别熟悉。”她轻轻地说着,回想起当时那个温暖的声音,心中充满了感激和喜悦。
“我可以唤你夫人吗?”他真诚地看着她。
她羞涩地点了点头,嘴角微微上扬。
郈卿一把抱住了她,这一刻他等了十年,再也等不及了。他在她耳边轻唤了声,“夫人,天色已晚,我们喝合亟酒吧。”他的声音中充满了渴望和满足,仿佛在这一瞬间找到了心灵深处的归属。
舒澜感觉到他的怀抱,微微一愣,然后轻轻笑出声,她微微仰起头,看着他深情的眼眸,颔首道“好。”
郈卿将她搂得更近,两人的身影在微弱的灯光中显得分外亲密。这个夜晚,仿佛被一股温馨和欢笑填满,两颗心在夜色中旋转,轻轻跃动。
当舒澜喝下酒的那一瞬间,趁着醉意,郈卿直直地吻上了她的唇。这一吻如同一场突如其来的风暴,带着深情和温柔,仿佛在诉说着他们之间千言万语。
舒澜的心跳骤然间加速,她有些吃惊,但又不由自主地陷入了这个突如其来的吻中。两人的唇舌交缠,犹如一曲激情澎湃的旋律,在这夜色的交响中演奏得淋漓尽致。
最终,二人倒在了床上。这个夜晚,充满了温柔和欢愉,屋内弥漫着醉人的香气,窗外的月色如水,映照着两个身影在交织成一片。
他们的心跳在这一刻似乎融为一体,舒澜闭上了眼睛,感受着这片刻的宁静和满足。而郈卿则将她轻轻拥入怀中,眼中充满了深深的眷恋和满足。
“我终于找到你了。”郈卿忽地停下动作,轻声说道。
“嗯?”
等了很久,他都没有回应,舒澜便侧头看了看他,却见他已陷入了梦乡。无奈一笑,她想要帮他将外衣脱下,但羞于出手,只能起身将房内的蜡烛吹灭,任由他如此沉睡。
在这静谧的夜晚,房间里弥漫着淡淡的梦幻氛围,月光透过窗帘洒在他们身上。舒澜轻手轻脚地回到床边,凝视着他安详的睡颜,心中涌动着一丝感慨。
原来她离幸福便只有那一步之遥。
“如果不是我嫁进来你又该如何呢?”
无人回答她的问题,她坐在地上将头靠在床榻边上,也慢慢睡去。房间内弥漫着宁静,只有微弱的月光透过窗户洒在她安详的睡颜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