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西郡县里纨绔为难 昔日同窗分赴南北
一个月前,樊城西郡县。
“徐兄,怎的从省城回来了?荣归故里怎么也不找我等叙叙旧呀?”
自从外面传来这群人伴随着喧哗打闹的踢踢踏踏的脚步声,徐逸风心里就开始紧张起来,等到他们真的推开他租住着的这个破落小院的柴门,真正开始向他发难,他悬着的心才终于是死了。
他就知道,一旦听闻了自己的不如意,这个吴七是断然不会放过这么好的奚落自己的机会的。
吴七,大号吴传宗,是这西郡县大财主吴善财五十六时才好不容易盼来的唯一的儿子,因前面已经有了六个姐姐,他排行老七,因此县上的人都喊他吴七。
按道理说这好不容易得来的儿子肯定要被好好培养,撑起吴家家业。但不巧的是这吴七是个姨娘生的,这姨娘吧原就是个只会以色侍人的,自从生了儿子便母凭子贵,整日里只顾着享受,也不会好好教养儿子,这吴善财呢,老来得子,更是只知娇惯吴七,正室和吴七前面的六个姐姐看到吴七被养的日渐纨绔,自是乐见其成。
于是这吴七才十六岁的年纪,就成了西郡县最为臭名昭著的纨绔。整日里不学无术,吃喝嫖赌样样精通,仗着手里有银子,书院里不少读书出不了头的同窗就给他当了跟班,想着混些好处,这些人就整日的招猫逗狗,书院的夫子也拿他们无可奈何。
这些人原也就是逃学去外面胡闹,除了偶尔捉弄捉弄那个娘们唧唧的赵策,并不骚扰院里其他好学的同窗。
可自从徐逸风来了书院,他们就有了新的乐子。
徐逸风出身贫寒,但有些才气,家里人砸锅卖铁东拼西凑的支持他念书,只盼着他能考取个功名,带着一家人过上好日子。
在乡里书院念了好几年,好不容易考过了院试。这在一群大字不识的庄稼人眼里,也是了不得的大事了,一时间周围来他家恭贺的乡邻络绎不绝,都赞他文曲星下凡,前途无量。
这般场景让他本就自命不凡的心一下子就飘上了天,心里想着,若是能有更好的夫子授业,凭他的才华,肯定能在乡试里一举夺魁。于是不顾家中生计的艰难,一意孤行要来县里的书院念书。
不想来了书院,还没等飞黄腾达呢,倒先遇上了他人生中的第一个噩梦。
吴七他们倒也不是因他没钱瞧不起他,其实同窗中不乏出身贫寒之人,只是人家都艰苦朴素的踏实求学,这吴七虽然嘴上不说,但心里其实是敬重人家的。
可是这徐逸风顶着个童生的身份,肚子里没揣几两墨水,就天天端着个天命状元郎的架子,看上去就一副假清高的虚伪样子。
再加上叫他撞见过几次徐逸风对自己年迈的父母不假辞色嫌弃万分的场景,心里便越发瞧不起这样的人,于是便伙同他的小跟班们时不时的欺负奚落徐逸风一番。
有了徐逸风出来挡枪,赵策暗地里松了一口气,因为有徐逸风在,这些人都懒得再去欺负他了。
可这个赵策也还算有些良心,看到徐逸风被欺负狠了,私下里也会去关心他一番,一来二去的,这两人倒是有了些交情。
吴七所说的去省城之事,其实是徐逸风去参加了乡试,走的时候意气风发的样子还怪唬人的,结果名落孙山,又灰溜溜的回来了。
吴七等人听到消息立刻就来了兴致,这不就跑上门来了。
徐逸风本就想好了,等着看他笑话的人定然是不会放过他的,这次落第回来得速速收拾东西回老家,断是不能继续留在书院里读书了。
可没想到,他不去就山,山便不请自来了。
终究还是没躲过这一场羞辱。
但他也只是躲在屋中忍受着胸中的愤懑,不敢出门赶人。
“看来这省城啊还真不是什么阿猫阿狗都能待的了的,有些人还以为自己参加个乡试就能中解元,能一朝飞上枝头变凤凰呢,结果呢?还不是灰溜溜的回来了?”
众人嘻嘻哈哈一顿奚落。
“徐兄,你是不知道,你走的这段时间你那好兄弟赵策可是得了大机缘了。就咱县上那个专喜欢俊书生的女金刚,记得不?哦,你看我这脑子,徐兄哪儿能不记得呀,人家还向徐兄抛过橄榄枝呢。”
众人又是一阵嘻嘻哈哈。这人又接着说:“你那赵兄呀,可是做了人家的入幕之宾了,夜夜生欢,可别提多快活了!徐兄何不与赵兄做个伴,也是个出路不是?”
徐逸风愤而站起,却还是没有胆子出去与之一战,又悻悻坐了回去,面上晦暗不明,也不知他心中作何感想。
吴七等人奚落了徐逸风一番,看过瘾了他的狼狈样子,便心满意足的出门去他处寻欢作乐去了。
“徐兄,我……”赵策讷讷地开口。
原来赵策早就来了徐逸风处,见吴七等人来了,就躲起来没敢出头。却不想轻易地就被他们掀了老底,于是就也不掩饰了。
“我受够了没钱的日子了!凭什么他们可以日日嚣张跋扈的寻欢作乐,随意欺凌捉弄我们?他们不就是仗着自己有点臭钱吗?!”
“我也想开了,凭我的天分也考不中什么功名,我就想着弄到些钱财,以后换个没人认识的地方重新开始新的生活。”
“徐兄,不是我要拉你下水,只是他们说的也不无道理。凭你之才,若是有足够的银钱去更好的书院求学,定能中举,若你有了功名傍身,看他们还敢不敢这样对你?!”
不待徐逸风说什么,赵策接着又说:“徐兄放心,若你愿意做,我定为你保密,名声毁我一人的就行了,你就只管去捞些钱财,以后还有那么长的路要走,你若回了老家,再想出来可就难了!”
听完这些话,徐逸风也沉默了下来。
“徐兄可以再考虑考虑,我们先去吃饭,方才说请你去饭馆给你接风,让他们一闹都耽搁到这个时辰了。”
二人便相携而出。
徐逸风本以为就是去一个小饭馆随便吃点,没想到赵策带他来了本县最大的酒楼——醉仙楼。
看到这满满一桌子山珍海味,徐逸风才有了一点赵策果然发达了的实感,这才又仔细看向了赵策。
只见赵策身上的普通布衣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换成了华丽的绫罗,面色较之他走之前的枯黄不知好了多少,现在白白嫩嫩的,像个没吃过苦的小公子。
结账的时候,哪儿还有以前瑟瑟缩缩的小家子气,在袖子里随便一掏便是一锭银子,徐逸风着实是被吓了一跳。
“走走走,没钱还想来喝酒吃肉?快滚!”
店小二的一阵呵斥声传来,徐逸风下意识的瑟缩了一下,“呦,对不住了这位贵客,吓到您了,小的是在说门外那个穷酸破落户,兜里比脸上都干净,还想来我们醉仙楼混吃混喝!我呸!也不看看这是什么地方。”
“二位贵客,您慢走,欢迎下次再来。”
徐逸风看向那个被店小二赶出来的人,看上去跟他们年纪相仿,应该也是乡下来的,只是不知是来念书的还是来做工讨生活的。
但兜里没有银子就是这样。
而他们,只是因为有了银子,就能被好好侍奉恭维着。
徐逸风眼底复杂的情绪一闪而过,状似无意地说道:“赵兄,你跟我说说,你…你跟那人,都是如何相处的?”
听到这话,赵策暗中握了握拳,成了!
赵策其实也并不是想害徐逸风,他此举其实用意有二:其一,他深知自己的斤两,只恐以后不能永葆富贵,他一没家世二没好友,没别人可以指望,便想着若以后徐逸风发达了,他手里捏着把柄,徐逸风能看顾他一二;二则,他实在需要个人替他分担王氏的索取无度……
“嗨,其实也没啥特别的,就当是娶亲之前提前纳个通房,提前尝尝那事儿的滋味儿了。何况这王姐也没什么特殊癖好…”说到这里,他背上的鞭痕又有些隐隐作痛起来,但他还是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继续说道:“花样还多,除了说出去名声上不太好听,但关了灯那不都一样吗,最重要的是王姐大方。”说着,捻了捻手指,意思不言而喻。
话说到这里,徐逸风心底的最后一道防线也放下了。
他要赚钱,他要进京赶考,他要做人上人,他要在来日把今日欺辱他之人狠狠的踩在脚下!
大丈夫能屈能伸,他今日之举只是被逼无奈,何况除了赵策和那王氏不会再有其他人知道,大不了…大不了事后让他们把嘴永远闭上!
转瞬间,他的心中已经百转千回,甚至连后路都设计好了。
只是他没有想到,仅一个月的时间而已,这王氏居然就被拿了去,而他和赵策几乎是裸着狼狈不堪地从王氏的床上落荒而逃。
他不知这些人是什么身份,但他确定门外那貌似是主子之人看清了他的面容,这令他心中十分不安,总预感这件事以后可能会给他带来不小的麻烦,可他暂时也没有任何办法。
但好在这一个月来他已经在王氏处捞了不少银钱,足够做他进京的盘缠。
只是没空料理赵策了,但赵策说了他要去南方过富足安稳的日子,两人此生应该就不复相见了,他应该也不会在多年之后放着好好的日子不过,再跳出来指证自己。
要不说此时的徐逸风还是年轻呢,居然就真的留下这么多隐患,拍拍屁股上京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