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牡丹花宴渐迷人眼 载歌载舞各出奇招（下）
“哟，这是靖安侯府的二姑娘吧？本宫久居在这深宫中都听闻过慕容家二姑娘‘气质美如兰，才华馥比仙’的盛名，今日一见果真是个仙子般的小人儿，相信于才华上也定是名不虚传的。”皇后娘娘柔声道，仿佛真的有将在座的众位官家小姐当作自家小辈，于谁都不吝盛赞。
慕容婉在她这个年纪已经算是颇有心计了，但到底只是个十三岁的小丫头，强作的伪装在听到皇后娘娘的赞赏之后便有些绷不住了。虽然她仍在努力做出一副淡然自若之态，但眼里的得意之色已经出卖了她。
拜谢过皇后之后，慕容婉款款走上台，亭亭立于台上的一架古筝前。
众人还在疑惑，古筝不应该低放于榻前才方便演奏吗？为何要被抬至其胸口高度呢？在众人还未明白她将待如何之时，慕容婉的纤纤素手已然拂上了琴弦。
慕容婉弹奏的是时下颇为流行的一曲烟雨江南，时人都说，这首曲子就像一幅琴弦织就的画卷，听着曲子，就好似亲眼见到了那一幅江南好风景。只是这首曲子难度十分大，能肖其形已是难得，更遑论现其神了。
可是慕容婉不愧是有备而来，她自是不甘心只弹奏一首曲子的。随着众人的一阵惊叹，只见她随着音乐舞蹈了起来，在翩翩起舞的同时，还能精准的伸出手去拨弄琴弦，琴声和舞姿相互融合，竟是能做到两样兼顾，毫无顾此失彼之感。每一个动作都是自然、优雅的，甚至她的发丝、裙摆落于琴弦勾起的震颤都似湖面泛起的涟漪，一切都控制的精准又恰到好处，整个人都似与古筝的旋律合二为一了一般。
听着琴弦奏出的细水潺潺，感受着裙摆带起的香风拂面，在座众人无不在心底发出惊叹。
表演结束后，全场短暂地陷入了一片寂静。还是皇后娘娘带头鼓起了掌，赞叹道：“婉儿果真才情出众，小小年纪竟有如此造诣，这样的古筝演奏，本宫还是头一回见呢。”
慕容婉忙低头答道：“皇后娘娘过誉了。”
众人嘴上都在连连称赞，但是否都是真心的就有待商榷了。
这不，看到大家对慕容婉盛赞不绝，李沅娇第一个坐不住了。
她用假作与身边小姐妹悄声讲，但实际周围人都能听到的声量说道：“婉儿作为靖安侯府的庶女都有如此才情，不知他们府中的嫡女该有何等风采呀？”
此言一出，慕容婉便立刻黑了脸，她平素最讨厌别人拿她是庶女之事做文章了！这李沅娇就是故意的！
慕容茵听了也是心里暗叹一声，你们小姑娘家家的捻酸吃醋，拉我出来做什么筏子呢？她一抬眼，发现周围的目光果然都在她和慕容婉之间来回打转。
也是，方才慕容婉一通“艳压”众人，那些夫人小姐嘴上附和皇后盛赞她，但心里多少都会有些不舒服。李沅娇把梯子一搭，这白来的热闹不看白不看。
场面一时尴尬了起来，还是皇后开了口：“方才是姝贵妃的妹妹吧？还真是精灵可爱。”
此言一出，李沅姝也不敢再作壁上观，忙起身向皇后请罪道：“皇后娘娘恕罪！舍妹鲁莽，在家中被娇惯坏了，出言无状，恳请皇后娘娘责罚。”说完又对着李沅娇斥责道：“还不快过来请罪，父亲母亲真是娇惯坏你了，竟敢在皇后娘娘面前无状！”
此时李沅娇已吓得六神无主了，忙跌跌撞撞的跪到了皇后面前，嘴里念着：“皇后娘娘恕罪，皇后娘娘恕罪……”
她原还在为自己的小聪明沾沾自喜着，觉得自己两句话就打压了刚出完风头的慕容婉，殊不知在这个场合耍小聪明挑拨离间是多么愚蠢的行为。
“哎呦呦，你们两姐妹这是作甚，福儿，快扶姝贵妃坐下，扶李二小姐起来。”
“谢皇后娘娘。”两姐妹齐声拜谢。
她们话音刚落，皇后又开口道：“慕容家的大姑娘这些年倒是出来的少，快到近前来，让本宫瞧瞧。”
看到舅母和表姐担忧的神色，她用眼神安抚了她们，便低头走上前去。
“臣女慕容茵拜见皇后娘娘。”
“不必多礼，抬头让本宫瞧瞧。”
慕容茵缓缓抬起头。
皇后沉吟片刻，似是一声轻叹：“跟你母亲长得真像啊。”
“听闻自你母亲故去，你身体便一直孱弱，现今可好些？可有修习些什么吗？”
“谢皇后娘娘挂念，回皇后娘娘的话，臣女现今身体已康健了不少，平日喜欢写字作画，但家中长辈担心臣女过于劳累，怕于身体无益，因此并未系统修习。”
听到这些，周夫人心痛不已。妹妹当年是何等风姿仿若还在眼前，可她的女儿却被靖安侯府这些人如此慢待！她的愤怒仿若实质，盯得李沁柔青天白日的直打寒颤。
“以身体为重是正事，那你今日可愿作幅画送于本宫？”
“能为皇后娘娘作画是臣女的福气，若作的不好，还望娘娘勿怪。”慕容茵落落大方地答道。
听到这里，李沁柔和慕容婉已经在心底幸灾乐祸了起来，这些年她何曾修习过画作？
母女两人此时姿态神同步，都是舒展的坐好，就等着看她托大出丑了。
只见慕容茵略显拘谨地俯身于在桌案前，一手捏住阔袖，一手用不甚标准地姿势握住画笔，单看她这副架势，座下已然有窃窃私语之声了。
可慕容茵并未在意，她此时只顾暗叹自己装的好辛苦，生怕拿捏不住这股生疏的劲头，叫他人看出端倪。
她沉思片刻，用不甚熟练亦不甚优美的姿态好一通“涂抹”，终于放下了画笔。就在连同皇后娘娘在内的众人都在等着看一幅小儿涂鸦之时，呈现在众人眼前的画作却惊呆了众人，好一幅边塞单骑图！
笔触并不精致，却就是因为这种不加修饰的粗放，反倒展现出了边塞大漠的粗犷豪迈，画出了这深宫大院中的妇人们所触摸不到的粗粝和自由。
“禀皇后娘娘，臣女技艺粗陋，献丑了。”慕容茵继续扮演着备受欺凌的无能孤女。
慕容茵的声音响起，皇后沉浸在画中的思绪才被拉回来，还没等她开口，一道浑厚苍劲的声音自小路另一边传来。
“好啊！看到这幅画，就让朕想起了年轻时在边塞的日子，皇后，这丫头画的是你吧？朕记得当年我们初次见面时，你就是这样骑在马背上的。”
话音未落，大承皇帝夏衍恒已经站在了皇后身侧。
“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众人这才反应过来，慌忙跪下行礼。
有些别有心思的匆忙中想让皇帝注意到自己，一双双眼睛似嗔似喜含羞带怯的忘过去，却见皇帝整个人的眼神都牢牢定在皇后一人身上。
看来传言中的帝后情深是货真价实的。
“是啊，臣妾也深有感怀，一晃竟已这么多年过去了。”皇后接上方才皇帝的感叹。
“时间也差不多了，我们该去赏那株神秘的牡丹了吧？”
“那是自然，让皇上和众位皇子久等了。”皇后娘娘狡黠地说道。
这时众人才意识到，原来皇帝一直领着众皇子在楼阁上看着这场花宴。
原来这场花宴上要展示的花，明面上是牡丹，可实际上是这些待嫁的姑娘们啊！
但众人并未感到被冒犯，反倒激动不已，特别是那些方才表现出色的小姐们，如果真的被哪位皇子相中，可就真的要一朝飞上枝头变凤凰了！
当然，是无人会相中表现的唯唯诺诺也无甚才华的慕容茵的，纵有十分丽色，也被她自己折损至三分了，何况她还未至及笄之年。
慕容茵心下如是想道。
但金子蒙尘能骗过没眼光的人，哪里能瞒过真正的掘金人呢？纵使她百般藏拙，那人也在她放空时的姿态里，伪装间隙偶尔暴露的眼神里，发现了真实的她。
“原来这就是柳娘提到的那个姑娘，当真有点意思。”缀于众皇子身后的七皇子夏泽安心下暗想道。
只是此时的慕容茵心思不在眼前这群皇子身上，因此并未发现这人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