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蝶衣阁之柳娘如意 若水院中初识阿茵
“……小姐，您可千万放宽心，您看，无论如何老太太还是顾念着您的。”
在老太太院子里姨娘们对自家小姐的无视，叫玉枝一个丫鬟都心疼地看不下去，她怕小姐又如此前一般暗自难过，犹豫之下这才吞吞吐吐地开口劝慰。
看着玉枝这般想安慰自己却又不得法的样子，慕容茵一愣之下便噗哧笑出声来，看到小姐如此灵动的神情，反倒轮到玉枝发愣了。
方才慕容茵是在思忖蝶衣阁之事，想的入神了些，便微垂着头，面上看确实显得有些魂不守舍，这副样子落在玉枝眼里倒是叫她误会了。
不过看到玉枝这样心疼自己，慕容茵心下实在是很感动，令她直叹自己究竟何德何能，身边能有一个如慈母般的钟嬷嬷和待她如亲姐妹般的玉枝玉翠。
对这三人，自己是能无条件去信任的。
“我没有在意方才的事情，若我真的在意，今日也不会去清心院请安了。若是为了以后的筹谋能顺利，这些个委屈是一定要受的。”为叫玉枝安心，慕容茵如是说道。
“那既然小姐有如此打算，今日又为何不与老太太多亲近呢？”玉枝疑惑道。
“傻玉枝，你当老太太是什么人？三言两语哪能糊弄了她去？在她眼里我只是个软弱可欺的孤女，若我曲意逢迎，一是得老太太瞧不起，二是会引起众人怀疑，无端的令自己成为众矢之的，那样只会让咱们的处境愈发艰难。为今之计，只能循序渐进，步步为营，若要行事，还需等一个机会啊！”慕容茵耐心地解释道。
院落偏僻也不是全无好处，从这会儿便能看出来，因此处荒僻，所走之处皆无行人，倒也不怕隔墙有耳，稍微谨慎些便罢了。
听完慕容茵这番话，加之她前两日不同以往的表现，玉枝心下愈发确定小姐如今真的是长大了。虽然不知道这其中因由，但小姐变得这般有成算，自己当然是为小姐和已逝的夫人感到高兴的。
玉枝当即正色道：“小姐，玉枝知道如今您处境艰难，但不管多难，玉枝都定会护在您的左右！”
主仆二人相视间，两双眼睛都噙满了眼泪，两人含泪而笑。
话音随着三月里还稍显冷冽的风飘散了，但一份坚定的信任却深深地植在了两人心中。
用过早膳一个时辰之后，蝶衣阁的柳掌柜在婢女的陪同下来到了慕容茵的若水院，从时辰上看，别的姑娘的院子应是都已去过了。
慕容茵亲自出门将柳如意迎了进来，寒暄客套之词与礼数上竟是颇为周全，这让柳如意心下有些诧异，这个大小姐倒是与传闻中有些不同，只是面上丝毫未显。
柳如意暗中打量着慕容茵，只见眼前的小人儿巧笑嫣兮，顾盼生姿，乍看就是一个率真娇憨还带着些许羞涩的孩童。可她柳如意阅人无数，什么人打从眼前一过心下便已将此人摸透个七八分了，也许别人看不出，但她却明了，这个大小姐，不简单！
言语间柳如意对慕容茵有些试探，以为一个十三岁的女孩子，会有所掩饰已经是颇为不简单的了，但没想到慕容茵于此道却是颇为游刃有余，甚至会故意漏些破绽给自己，真真假假，假假真真，直叫柳如意看不出她的深浅。
偶尔一个狡黠的眼神，竟似是知晓了自己最重要的秘密一般，令人心惊，却也令心思坦荡之人好感顿生。
殊不知，自柳如意走进这院中，慕容茵便也在打量她。
只见来人一袭红衣，纤腰不盈一握，行动间如弱柳扶风，却又自有一分端庄，自远处款款行来，竟是叫人都看得移不开眼。
待其走近看清五官长相，便更是明艳动人极了，真真是配得上那句“手如柔荑，肤如凝脂，领如蝤蛴，齿如瓠犀，螓首蛾眉，巧笑倩兮，美目盼兮”了。
双十年华，褪去了少女的青涩，又未至妇人般的成熟，装扮上自成一体，随心而为，言谈间颇有见解，又进退有度，有才而不倨，竟令慕容茵心下生出“谦谦君子，温润如玉”的感叹，可一想这是个绝代美女，不禁又自嘲了一番。
不过话又说回来，柳如意这种独特的气质确实是能称得上独一无二，这样的美人也真是称得上难得了。
两人姿色各有千秋，你来我往间，竟美的像幅画一般。
但柳如意心下暗忖，这慕容家大小姐而今才这般年纪，便已能与自己平分秋色。待她及笄之时，真不知会是何等倾城之姿，以她的处境，不知是福是祸啊！
但看她心思这般通透，若能把握好机遇，应是会有些许异于常人的机缘的。
这一盏茶的功夫，简单的言谈间，相差近十岁的两人竟已对彼此欣赏不已，生出一种惺惺相惜之感。
“慕容小姐，可否让春桃为您量一下尺寸？”此行毕竟还是有正事的。
“当然，我这第一次见到柳掌柜这般天仙似的人儿，便有些忘形了，只顾拉着柳掌柜说话，竟是把正事给忘了。”慕容茵边说着边站起身来，柳如意身边的婢女便立即走上前去小心而麻利地为其量起了尺寸。
寻常为客人量尺寸时柳如意倒也不必亲自看着，但只要是她亲自操刀的衣服，她本人是更愿意亲眼见见客人的。
毕竟衣服与人是不是契合，看的并不单单是尺寸身量，其与一个人本身的样貌气质也是戚戚相关的。
柳如意在制衣方面，有着非同寻常的执着。
而且一般能得她亲自制衣的都非富即贵，这些高宅大院的后宅寻常可难得机会深入，这些年她也看明白了，这些高门光鲜的表面下全是外人看不到的暗涌，如果掌握到了关键的人物和细节，那可是行事时的利器。
春桃很麻利，不一会儿便量好了尺寸。
“慕容小姐，再来挑一下料子吧。”说着，便示意春桃将料子拿了上来。
蝶衣阁的物件自是有不同之处，这选料便是一样。
只见春桃应声从随身的箱子中拿出来一本厚厚的硬质册子，样式贵气精致，单看外皮已是令人称奇。
册面上书有“蝶衣阁”三个大字，墨迹中掺有金箔，金光粼粼，古朴大气。这字也不知出于何人之手，好一个矫若游龙，雄健洒脱。
慕容茵不禁感叹道：“好字！”
待翻开，身边更是传来此起彼伏的啧啧称奇之声。也不怪慕容茵身边的人没见识，她们确实没见过如此心思奇巧之物。
只见里面一页页均是对布料的展示和介绍，每种布料还都附上一小方样品以供参考。
每一页都拆装都有机关可控，以便随时替换新的布料，可见这设计之人心思真是巧妙之极。
慕容茵虽未见过此物，却对其有所耳闻，是以并未有过多的惊异之色，只是隐隐透漏出些许欣赏。
这一点又让柳如意对她高看了一眼。
蝶衣阁不愧是京城最大的成衣铺子，各种布料可谓是琳琅满目，一应俱全，慕容茵却始终不慌不忙地翻阅着，全然不似府里其他小姐那般挑花了眼似的犹疑不定。
这样的比较并无褒贬之意，这个年纪的女孩子本就应该是那样的，这慕容茵，也太过淡然了些。
慕容茵细细翻阅了一遍，选出几款布料，在问过其他姐妹有无挑选过这几种衣料之后，便定了其中三种别人未选过的下来。
衣服的款式也未做任何的要求，只说拜托柳如意帮着裁制便是，自己自是信的过柳掌柜的。
柳如意此时差一点便掩饰不住自己的惊异之色了，别的小姐选得都是符合自己身份的衣料中最为名贵的几种，可慕容茵却反其道而行。
这也就罢了，可她最后定下的这三款衣料，却是公子看过册子后亲自点出来说唯三之好的。
她就是做这个的，自然明白这三种衣料的妙处。那慕容茵呢？一个据传无依无靠、无胆无识的孤女，是如何领会这其中精妙的？这只是个巧合吗？
她心下的疑惑翻涌不停。
但她很快便压下心思，回道：“慕容小姐放心，柳娘自不会辜负小姐的信任。”
只是眼神不免有些意味深长，自己似是无意间为她家公子发现了一个小知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