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泪水和雨水
树下阴影里走出三四个村民，都是村长的狗腿子，安排在此处盯着赵秉渊，防的就是他这一手。
为首的男人一把拉倒挡在身前的大娘，剩下的人一齐把赵秉渊绑了，带到赵林海家里。
赵林海家院子里此时人声鼎沸，村里的男人们很多都在这里推杯换盏，吆喝着划拳，一派热闹的景象。
带头的那人上前和村长一阵耳语后，摆了摆手让人把赵秉渊带到前面来。
村长此时赤膊上身，胳膊上缠着厚厚的绷带，满脸轻蔑地看着赵秉渊。
“我爹念着乡里乡亲，让你回家好好休息一晚，这么不领情，竟然还想逃跑？”
说完，恶狠狠地一脚踹翻赵秉渊。
“你往哪跑？你跑不出我的手掌心。”
赵秉渊坐起身，朝着村长狠吐了一口带血的唾沫。
“狗杂碎，胳膊还疼吗？”
村长倏地站起身，在赵秉渊身上猛踢几脚，旁人都停下喧闹，冷眼看向这边。
村长有些纳闷，十岁的半大小子哪来这么硬的骨头，若是寻常人家的孩子早就噤若寒蝉，生怕再受皮肉之苦。
赵秉渊则相反，初生牛犊不怕虎，眼睛里的杀气汹涌，自己看了都有些发怵。
而且张嘴就呛人肺管子，让自己在大庭广众之下失了颜面，越想越气，脚下的力道也就越来越大。
“啪，啪！”赵老太爷拍桌子的声音响起，打断村长脚下的动作。
“莫要犯蠢，你今日在这把他打死了，明天你去活祭吗？”
赵秉渊在祠堂时的话也把赵老太爷气得够呛，本来不想制止，但是眼看不成器的儿子又上头，也不得不出面叫停。
既然拿了赵林海的银子，就应当办事，这是他赵老太爷的理。
如果赵秉渊意外死了，谁家的娃娃不是爹生娘养的，再想找个替死鬼可就不是那么容易的事了。
“把他给我带到柴房，等到明天就给他送到山上。”
村长掸了掸身上的尘土，吩咐身边的人。
两个人拖过赵秉渊直接丢进柴房。
咣，关上柴房的门，门外的热闹又重新开始，仿佛刚才只是一个小小的助兴节目。
赵秉渊在柴房中静静地出神，吱呀一声，柴房门开了个缝，外面的光亮照了进来，晃了一下赵秉渊的眼。
一个小女孩儿闪身钻了进来。
“秉渊哥。”
一个甜甜糯糯的声音响起，赵秉渊听出来是赵小花。
“小花？你怎来了。”
想到赵小花也要代替赵林海的孩子做祭品，赵秉渊就是一阵心痛。
都是命运坎坷的人，本来是被人领养的，以为可以有个温暖的家，不用再颠沛流离，没想到头来只是代别人去送死的替身。
“秉渊哥，来给你吃，我猜你晚上还没吃饭，这是我刚才在桌上偷拿的。”
说着赵小花从怀里掏出一个馒头，笑眯眯地递给赵秉渊。
赵小花看赵秉渊绑的结结实实，于是就把馒头递到他嘴边喂他。
赵秉渊张嘴咬了一口，边嚼边说：“你也吃，咱俩一人一口。”
二人就这样，你一口我一口把馒头吃了个精光。
赵小花靠在赵秉渊肩膀上喃喃道：“秉渊哥我想我娘了。”
“我也是，我也想我娘了。”
“我也想秉渊哥的娘，她给小花看过病，对小花好，秉渊哥也对小花好。”
“小花？你怕吗？”
“不怕，跟秉渊哥在一起就不怕。”
……
两个人就这样相偎你一句我一句渐渐睡去。
第二天，天色阴沉，滚滚闷雷，似是一只巨兽隐藏在云中蓄势待发。
“那小崽子没跑了吧，给我带出来，我爹说早点儿去，省着下雨山路不好走。”
院子里传来村长的声音，吵醒了赵秉渊和赵小花的梦。
村长的狗腿子们打开门拉出赵秉渊，赵小花就抓着他的衣角跟在后面。
带着往院外走去时，赵秉渊一口唾沫吐在村长身上，换来的又是一脚。
赵秉渊一个趔趄，刚要破口大骂，赵小花脸蛋涨得通红抢先拦在众人面前。
“不许欺负秉渊哥哥！”
引得众人哈哈大笑，都觉得这么可爱的小孩子真是可惜，但是想下来若要用自己孩子去换，那搁谁也不愿意。
走出院门，两个人抬一根竹竿，中间挂一个竹篓，赵秉渊和赵小花就坐在里面。
一行人又带了生猪，几只家鸡和许多香火径直向阵马山出发。
一路上没有人出来看热闹，都不想两个孩子临死前记住自己的模样，生怕死后化成厉鬼回来报复。
将到村口时，赵秉渊远远就看到等在那里的邻居大娘。
“咦，你这婆娘，不让你来，你咋偏来呢。”
人群中，邻居大伯走出来，驱赶前来想送赵秉渊最后一程的邻居大娘。
“村长，给这俩孩子吃口饱饭再上路吧。”
邻居大娘不顾自家男人的拉扯，红着眼眶，捧着手中的饭菜跪在队伍前面。
“那就快点些，莫要耽误了时辰！”命令放下二人，众人躲到一旁抽烟袋去了。
大伯见状也不再拉扯，也一齐躲到一旁。
邻居大娘流着泪给二人喂饭。
“可怜的娃娃们呐。”
“干娘！你别哭。”
赵秉渊从全心全意对自己的邻居大娘的身上，仿佛看到了自己的亲娘的身影。
陈大娘先是一愣，然后眼泪就再也止不住地流淌。
赵小花也学着赵秉渊奶声奶气地说：“干娘，你别哭了。”
“哎，哎，好孩子，都是娘的好孩子，娘不哭，娘不哭了。”
邻居大娘嘴上说着不哭了，但眼泪依旧止不住地流淌。
远处村长见差不多时间了，便招呼众人启程。
大伯拉开嚎啕大哭的大娘，队伍又重新继续出发，走出了村子，赵秉渊依稀还能听见大娘的哭声，心中一阵酸楚。
天开始下起蒙蒙细雨，紧赶慢赶，众人就到了阵马山的一处山洞口。
众人放下祭品，点燃香火，磕了许多头便急忙下了山，生怕妖魔现身连累他们。
雨越下越大，赵秉渊和赵小花二人钻出竹篓，躲进洞口避雨。
看着黝黑深邃的洞穴，赵小花抓着赵秉渊的手。
“秉渊哥，我怕。”
“不怕，有我呢。”
赵秉渊拉着赵小花站在洞口，不再深入。
不多时，暴雨中出现一头黑熊，向着漆黑的山洞走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