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华生,你怎么看?
林若元不过三十来岁,前额宽大,留着辫子,耳鼻中都有血迹。名贵的鸦青色大褂上印着一片片血污。
从血液凝固程度和尸体僵硬程度来判断,林若元死亡的时间不会超过四个小时。
仇天清迈步上前,弯腰掀起大褂,将林若元的长裤拉下来看了看,又从书桌上取下一支价格不菲的亳州毛笔,笔杆在林若元嘴里搅了几下,果然如此。
仇天清淡淡道:
这位林公子被人用钝器锤烂了下体,又被利刃割了下来,塞进了嘴里,他是活活疼死的。
泥鳅哥倒还好,毕竟身为一只龙,比这更血腥残忍的事儿见得多了,没什么太大的感觉。
但海豹小和尚毕竟还小,听到这里哪里还忍得住,一个人蹲在门外呕吐起来。
“泥鳅哥,你去陪陪海豹小法师。”
“好嘞。”
仇天清拔出匕首,凶手应该就是用这把匕首割下林若元下体的。
拿起那张白纸,仇天清皱了皱眉,这白纸上的红字也是用鲜血写就,凶手到底跟林若元有什么深仇大恨,要如此折磨他?
只见纸上罗列了林若元的罪行:
壬辰年二月,向广羊通判邓知一行贿白银五十两,霸占水田一百二十亩
壬辰年八月,以进购纺织机名义走私吉利国鸦片五百箱
癸巳年六月,与通利号少爷钟福泰酒后将聚仙楼一名仆役殴打致死,仅赔偿白银十五两。
一共罗列了六个罪行,如果这些都是真的,那这林若元死的倒也不冤,难怪林家不愿报官,这张纸要是被官府得到,虽然人已经死了,少不了也要敲上一笔。
但他们不怕我们以此为要挟吗?
是了,我们这些平头百姓毕竟胃口小些,随便打发些银子也就够了。再者就算我们传了出去,也未必有人信,到时定会有人说,我们是为了敲林家的竹杠编造了莫须有的罪名。
仇天清仔细查看了尸身,没有发现打斗反抗和下毒的情况,林若元应当是被高手点住穴道,随后被割下下体因失血过多而死。
门窗也没有被破坏的痕迹,但这
急切的脚步声打断了仇天清的思绪。
“傅公子,可总算把您盼来了。我知道您和我家少爷是好友,待会儿无论见到什么,您可一定不能太过悲伤。唉。”
“可我跟你家公子一共才见过两面。”
在一楼见过的那名老者弯着腰、侧着身将一男一女让进了屋内,自己则站在门外候着。
这傅公子二十出头的模样,没有留辫子,双眼炯炯有神,鼻梁高挺,下颚方正,脸上始终带着期待感,那是年轻人对未来充满热情和信心的期待感,这是独属于这个年纪的美好和愚蠢。
他的穿着也让人印象深刻,头戴一顶黑绒圆顶硬礼帽,穿一套裁剪精致的哈里斯粗花尼面料西装套装,切尔西皮靴擦得锃亮,左手拄着一根牛角藤手杖,右手握着烟斗。
颇有吉利国那些拿腔拿调的虚伪绅士的派头。
再看那女子,也是一般的年纪,张扬的波浪卷金色长发,一张清秀的脸庞画着与气质不相符的浓妆,红色长款风衣下是黑呢绒丝袜和入时的黑色高跟鞋。
两人的容貌气质均十分出众。
那傅公子大步迈出,一把抢过仇天清手中的血书,语气略带不悦地问道:
“叶管家,他是谁?本侦探办案时,闲杂人不许入内。”
仇天清在那傅公子迈步之时便看出了他要抢那血书,但他没有任何的动作,任由他取了去。
看动作学的是西洋拳术,脉轮层数不清楚,但至少不会比自己低。
叶管家腰弯的更低了,连连道歉:
“傅公子,实在对不住,那位大师是夫人从春山寺请来的,您多多包涵。这不,我们肯定是指望着您呐。”
傅公子吐出一个眼圈,用手杖撩开林若元的大褂,又杵了杵林若元的腮帮子,大怒道:
“这凶手好恶毒的手段!要是让我抓到了,我一定也要让他尝尝这滋味。”
说罢傅公子低头看那血书,两条浓眉逐渐拧成一团,突然盯着叶管家,目光灼灼:
“这上面写的可是真的?”
叶管家使劲摇头:
“假的!这是污蔑我家公子。傅公子,您是了解我家公子的,我家公子怎么可能做出这样的事情,这是白莲教的妖徒毁人清白的恶毒手段。”
傅公子面无表情:
“凶手我会去追查,但这上面写的事情我也会去核实,如果是真的,虽然林若元死了,但被他坑害的人可还活着呢,可不能就这么算了。”
这傅公子还挺有正义感。
叶管家讪讪地应付着,看这神情,这些事情多半是有的。
傅公子又看了看尸体,随后在房间内走了一圈,在吐出一个漂亮的烟圈后说道:
“门窗没有被破坏的痕迹,看来应该是熟人作案。此外,凶手在杀完人后,特意写下林若元的罪状,又留了白莲教的符号。如果是普通的仇杀,是不会费尽心思搜罗罪证的。”
傅公子特意顿了顿,这是一个大侦探即将揭晓谜底的必不可少的精彩停顿:
“所以,凶手是林若元熟悉的人,同时又是白莲教的教徒,再结合林若元的死亡时间,凶手已经十分好找了。你们只需要先把这四五个小时进过这间房的人全部找到,再找出有白莲教背景的人,就可以了。”
傅公子以胜利者的神态看了一眼仇天清,似乎在说:
看,就是这么简单,我已经搞定了。
仇天清似笑非笑地看着傅公子,点了点头:
“真是干净利落的推理。但在下有两个小疑惑想请教傅公子。”
傅公子下巴微抬:
“可以。”
仇天清道:“第一,根据门窗完好推断是熟人作案,好像没错。现在是未时,也就是下午两点钟,林若元死亡时间是四五个小时前,也就是九点到十点之间,我来的时候问了阿发,那时候林若元正在房内核查账目,门窗都是没有上锁的状态,那么”
仇天清也学着停顿了一下:“既然门窗都没锁,陌生人一样可以进入房内,对吗?”
傅公子双眉一扬,没有说话。
仇天清接着道:“第二,白莲教正式创立于南宋,发展到今天有着太多的分支流派,信徒庞杂,三教九流无所不包,但好像从没听说过,白莲教有干过‘替天行道’的事,对么?既然如此,是不是也存在一种可能,就是凶手假借白莲教之名试图误导我们?”
傅公子不自觉地咬着烟嘴,双眼紧紧盯着仇天清,又重新上下打量了他一番,也不说话,随后绕着林若元的尸体走了一圈,随后看向身旁的美丽女郎,问道:
“华生,你怎么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