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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9章 第4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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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各国使臣相继来京,离京前一日,圣上命礼部与鸿胪寺操办了盛大的宫宴。

    接待外宾的宫宴,来者皆为贵胄,大殿内衣香鬓影,鹤氅华裾,灯火辉煌。

    明净的地砖倒映出火烛的光影,献舞的舞伎踩着欢快的鼓点,柔软的裙裾从华丽的波斯地毯上翩跹而过。

    圣上很乐意见到如此场景,中原鼎盛,万国来朝,是由太|祖当年金戈铁马浴血奋战赢来的太平江山。

    各国使臣与本朝权贵们分列东西两侧,这些年来民风开放,女子的地位提高,不再有先朝男女不同席的避讳。身为公主,赵濯月的位置十分靠前,谢彦不是作为位高权重的大臣入席,而是作为驸马,陪坐在她身边。

    公主之于驸马,是君,君臣次序不能乱。

    可赵濯月高兴不起来,隔了一个秦王妃和秦王妃的坐席,首席就是太子。

    一个是虚伪卑劣小人,一个是仇人之子,她宁愿不来赴宴,也不想看到他们虚伪的嘴脸。

    此次来的滇国王子是滇王的弟弟,看起来还是个不知愁的少年。

    赵濯月有所耳闻滇国之事,王太妃逝世前,要求以后的王爵兄终弟及,保证新任滇王不会出现年纪太小无法服众的祸端。

    谢彦告诉她,圣上有将滇国王子留在京城当人质的念头。

    少年王储若是留在京城,汉化管教,将来回到滇国继承王位,会更容易亲近中原,更好受管控。

    赵濯月默默看了一眼对面手舞足蹈颇为兴奋的少年,轻轻摇了摇头。

    “怎么了?”

    谢彦倾身过来替她斟酒,附在耳边问道。

    周围应酬的应酬,欣赏歌舞的欣赏歌舞,无人注意他们的秘语。

    赵濯月:“圣上想把滇国彻底收归己有,还不到时候。”

    本朝自立国后,没有对外发动过大型的战争,大概因为这江山是从别人手里以武略夺来的,对此颇为忌惮,国策也讲究重文轻武,地方上的军制从西南叛乱开始就显露出积病和弊端来,若是朝中不派遣军队,地方武将毫无还手之力。

    滇王绝对不是一个乖顺服从之人,他能在大朝会将弟弟送来,就说明他并不赞成王太妃死前的遗诏。

    王储弟弟送来京城,圣上难免会起将人扣押当质子的念头。可滇地并不像中原这般将就血缘宗法,滇王怕是巴不得这个弟弟回不去。

    这样的野心家,留在西南是祸患。

    但若真的想解决祸患,需要改变的是整个朝廷军制,甚至是地方官制。

    回去的路上,赵濯月把自己心中的所思所想告诉谢彦。

    淡淡的果酒香气从唇齿间轻萦。

    她看起来很清醒,双眸明亮,条理清晰。

    谢彦静静看着她,等她说完。

    “我说的不对吗?”

    她疑惑,伸手在他面前晃了晃。

    谢彦眨眨眼,“对,很对。”

    她还说了自己对地方改革的几条见解,远远超出他对她的想象。

    从前隐约在心中埋下的一个念头,愈发热烈地想要脱口而出。

    他应该准备几句话夸赞她的敏锐,可还没张口,身边果酒香气的来源就软软的倒在了他怀里,不住地打哈欠。

    “困死了,天怎么还没亮……啊不是,怎么还没到家啊。”

    谢彦失笑,掀帘叮嘱车夫平稳些驶路。

    一个时辰后,赵濯月被一阵说话声吵醒,晕晕乎乎爬起身来,才发现已经躺在了床上。

    罗帐昏昏,看不见外面的情形。

    手刚挑开帐帘,就被五娘扑了个满怀。

    “嫂嫂!五娘舍不得你走!”

    小娘子呜呜咽咽哭起来,揪着她的寝衣,洇湿了一大片薄绸。

    地上的猫儿跟着跳了上来,不停往她怀里拱。

    赵濯月渐渐清醒过来,心像是被冲进了一片汪洋,竟有了一种前所未有的起起伏伏。

    她喜欢心地纯洁无暇的孩子们,那样单纯的年纪,没有污糟,没有算计,身上看得见的只有无忧无虑的澄澈。

    但她清楚地记得,去年在东宫遇见过赵恭的女儿。侄女肖姑,那个小郡主与自己年幼时像是从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可面对那样的一个小娃娃,因为牵扯了与东宫关系,她甚至无法怜爱地摸摸她的脑袋。

    五娘趴在她怀里,她是谢彦的妹妹。

    一腔不舍,真挚动人。

    她不禁问自己,等五娘长大了,她还能够对自己产生这样的眷恋和真情吗?

    赵濯月不敢继续往下想了。

    五娘被谢彦拽起来,扔了条帕子叫她擦脸泪。

    去年她回来时,还怯怯的不敢大声跟兄长说话,做什么事都胆小怕人。

    自从遇到了赵濯月,才渐渐开朗活泼起来。

    现在已经敢跟谢彦顶嘴了,“我不想跟嫂嫂分开!”

    谢彦要把她送去裴家,等自己与赵濯月离京后,由裴家人代为照顾。五娘小时候寄人篱下,过的是苦日子,但裴家人不敢亏待她,裴家几个小娘子与她年龄相仿,也可以作伴。

    五娘爬到床上,抱着赵濯月叽叽咕咕说了好半天的话。最后谢彦赶她走,她也不肯。

    “嫂嫂好香啊,”五娘闻见赵濯月身上有股清清淡淡的木樨香,“阿兄,你去书房吧,我今晚要陪嫂嫂在这里睡,还有好多要跟嫂嫂说。”

    赵濯月刚要开口说好,就听见谢彦冷声拒绝,“不行,她喝醉了,需要休息。”

    赵濯月想说自己已经清醒了,却又被五娘抢了先。

    “阿兄真小气!嫂嫂,你回来之后快点给我生个小侄女,这样以后我就不会一个人被抛下了。”

    童言无忌,说的赵濯月眉心直跳。

    清晨时分,城门口浩浩荡荡站了许多人。

    裴云泽是真正要去河道巡视的钦差,要与谢彦他们一道出发,等到路上再分开。

    裴二夫人领着五娘站在一旁,对赵濯月和谢彦道,“殿下和谢大人放心,五娘交给我,定然照顾妥当。”

    日光从东方升起,薄薄的云雾被天光拨开,探照在城门之上,几只燕子在城门下飞来飞去,油亮的尾翼被折射出淡淡的光痕。

    该走了。

    圣上派了一队人护送赵濯月去荆南,队伍里还有几个宫里的女官。但其实这都不要紧,谢彦和裴云泽去河道巡视的路线与去荆南的路线有些重叠,等再往南走,会有升平长公主的人接应,圣上派来的人,根本不可能进入荆楚的地界。

    难为姑母了。赵濯月知道,若不是自己相托请求,长公主断然不会与圣上再有联系往来。

    当年姐弟决裂、孟籍之死,长公主决绝的离开京城,退出了权力中心。

    但从她多年前把自己从玉真观救出来的那一刻,赵濯月就知道,长公主对她有栽培,有期望,也有利用,她不会不帮自己的。

    车马长队,离开京城,一路向南行去。

    秦王府。

    长史正在与秦王赵濂议事,汇报在秦王离京后府里的大小事宜。

    秦王犹豫一下,展了展袖子,在庭院中踱步,问长史,“王妃平日里可还好?”

    长史门清,哪里是在问王妃好不好,分明是问王妃有没有刁难后院的的宠的那位姨娘。

    长史如实禀告,“王妃素不出门,好静。”

    王府门口忽然有人朝这边走来,长史不用看也知道是城阳公主来了,恭敬迎上去。

    城阳一脸不开心,“哥哥,是不是赵濯月回来之后,父皇就当没有我这个人?”

    她不甘心,去荆南探望长公主的差事,没经过大臣商议,也没经过后宫,圣上直接指派给了赵濯月,明明她也是公主。

    从前风头无两,她是圣上最宠爱的孩子,要风得风要雨的雨。小时候,曾有人看不起她,暗中嘲讽她是鸠占鹊巢,其他王爵家的郡主也都疏远她,明明是一样的出身,偏偏只有她被抱进宫里养大。

    父兄待她不亲厚,世人暗中看不起,城阳幼时得到的全部温暖都来自于秦王。他不嫌弃她只是堂妹,也并不像其他人那样为赵濯月打抱不平暗恨自己。

    城阳灰心丧气,如今她再也没有从前那样得到父皇的偏宠,把曾经瞧不起自己的人踩在脚下的痛快了。

    秦王轻哧,“她与父皇能有几分父女之情?”

    城阳反驳,“可如今事事以她为先。”

    秦王不以为然,坐到桌旁,“父皇是给谢彦面子,又不是给她面子。”

    “哥哥,赵濯月是太子胞姐,为何却一副苦大仇深的样子?”

    还能为什么,为利。

    “夫妇一体,谢彦不倒向东宫,她自然也不敢与东宫亲近。”

    城阳哦了一声,忽然皱眉看向赵濂,“哥哥也知道夫妇一体,可你偏心妾室,阿嫂都不理你,你不在京城这些日子,我每每来找阿嫂说话,她从未提过你。”

    “阿嫂是正妻,是秦王妃,哥哥怎么能这样冷待她?你看东宫,太子那个草包,虽然文不成武不就的,可他对殷氏好,殷氏事无巨细替他打点,母族全家都帮衬太子。”

    秦王抬头,“你小小年纪,懂什么?”

    城阳不乐意了,“我真不明白你到底为何这么喜欢那个妾室,前头那位嫂嫂你也不曾好好相待,娶了新嫂嫂还是老样子,这府里一点人气都没有。哥哥,你不要总是一个人来来去去。”

    秦王没有说话。

    他习惯一个人孤身来去,从小母妃待他就冷淡严苛,长大后被送去军营。

    城阳总说他什么事情都憋在心里,谁都走不进他的心。

    可他的心,早就在孤独的成长里被封锁起来了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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