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身陷囹圄的首富

    4万亿带来的，除了宽松的信贷政策，还有暴涨的房价，d市的房价已经悄悄的从3000块钱一平米涨到6000附近，暴涨的房价也让本来身陷囹圄的d市房地产老板一下豪气起来。

    见识到房地产行业的造富效应之后，沈惜诚的心动了起来，彼时顺风顺水的他，丝毫没有嗅到危险的气息，总认为事在人为，人定胜天。在几个房地产老板的撮合下，雄心勃勃的准备跨界进军房地产行业。

    2010年，沈惜诚出资设立蜀王地产，以2亿元的价格拍下d市一处临江的住宅用地，准备聘请国内最好的设计师打造d市首座江景大平层，并把房价一下拔高到1万元，主要针对d市的中产阶级以上群体销售。

    事实证明，好运永远不会只眷顾一个人。跨界经营是民营企业的大忌，由于完全不懂房地产企业的套路，花巨资打造的设计并没有被市场认可。2010年，在北京的平均房价只有2万元出头的当时，均价高达1万元，最小面积高达150平方米的江景大平层远远超出了当地老百姓的消费水平。

    蜀王地产起个高调，应和声寥寥无几。恰好此时南山县的新厂区产品调试也出了问题，新产品试车迟迟无法达到预期的效果，生产的产品质量不够稳定，而这一年正好沈惜诚醉心房地产开发，疏于管理，这些试车产品被销售团队直接卖给了下游企业。

    由于一直以来的稳定合作关系，下游企业没有每一批次都做严格检验，直接使用了这些劣质产品，导致生产的产品出现了重大质量问题。

    了解到情况的沈惜诚吓出一声冷汗，赶紧回归主业，处理了相关责任人之后，又带着心腹上门道歉，并承担了产品的全部损失，才堪堪挽回客户。

    虽然下游企业明面上不说什么，但经此一役，下游企业也长了教训，不敢再把全部希望寄托在蜀王食品身上，有实力的企业开始自己出资，进军焦糖色素产业，就在靠近原材料产地的d市周边，一年内就新上马了四五座焦糖色素生产厂。

    新厂区投入近3亿元迟迟无法产生效益，投入2亿多的房地产企业也曲高和寡，蜀王食品紧绷的资金链开始不堪重负。为了缓解资金链，沈惜诚利用自己在行业的强势地位，要求上游原料企业赊销，对下游企业进行预售，虽然这一举措缓解了蜀王食品的资金链压力，但引起了上下游企业的普遍不满。

    虽然上一年遭遇了一些经营挫折，但是龙头企业的地位也不是轻易撼动的，蜀王食品仍然是一家年营业收入超10亿元的巨无霸。由于去年试车事件带来的负面影响，蜀王食品2012年的利润下滑到了6000万，辅导的证券公司判断这属于意外事件，建议好好经营今年的2012年的报表，再申请ipo，这样通过的概率和估值都会高很多。

    沈惜诚三年前放出上交易所的敲钟的豪言没有兑现，这也是他距离敲钟最近机会。

    2012年也是沈惜诚最风光的年头。这一年，诸多荣誉称号迎面扑来，d市杰出青年、优秀企业家等等戴在沈惜诚头上。

    不过他最喜欢的，还是d市首富的称号，彼时的他，只有34岁，这也让他后来多年把“我34岁就是全市的首富了”这个最后的荣光挂在嘴边。

    诚如唐宋在党校培训的时候所看到的那样，金融机构永远只有锦上添花，绝对不会雪中送炭。晴天送伞，雨天收伞的事件，开始发生在沈惜诚身上。

    早在2011年四季度信贷收缩就出现了苗头，上市银行相继在11月份宣布了核销不良贷款的决定，这是自信贷扩张以来，银行首次对资产质量产生了警觉。

    在12月的最高层的经济工作会议落下帷幕，会议重点对通货膨胀做了警示。这意味着，2008年底开启的大放水时代要结束了，信贷闸门不宜大开的问题，被抬上议程。

    银行对资产质量的警觉很快蔓延到全国各个分支机构，风控开始审查放款企业的质量和抵押物的情况。核查到蜀王食品的时候，发现抵押物被普遍高评估，于是想办法把贷款收回来，成了行长们最关注的事情。

    从来没在金融行业待过一天的沈惜诚不会有这样的警觉和敏感，在他的记忆中，各家银行的行长都是他的好兄弟、好哥们，需要钱的时候打个招呼，行长们就想办法把钱递到他手上了，他认为这帮逢年过节聚在一起的好兄弟是值得信任的。

    银行的抽贷、断贷从来是以温和的方式进行的，往往在你最不经意的时候，给你致命一刀。沈惜诚这帮好兄弟很快一个个找上门来，说有个大好消息告诉沈总，由于总行有政策优惠，自己可以帮蜀王食品申请到期限更长、利率更低、额度更高的贷款，现在政策有个窗口期，就三个月，2013年，之前借的5年期贷款就要到期还款了，现在可以先提前还上，兄弟帮你置换下来。

    沈惜诚是信任这帮酒肉兄弟的，很快的，3000万、5000万，1个亿的资金从蜀王食品抽离。开始时，沈惜诚没太在意，后来发现没有一家银行如期完成贷款置换。沈惜诚打电话挨个过去问他的“兄弟”。

    ——沈总，你放心，材料我已经提上去了的，分行我已经打过招呼了，一周内肯定下款！

    ——哎呀，沈总，流程有点慢，你这个金额比较大，总行要审核，总行审核的领导是我好兄弟，放心，两周没有问题的。

    ——什么？沈总，两周又过去了，还没下款，我赶紧去问问。哦，原来卡在这里，审核的领导因公出差去了。我下周飞总行去催，你放心放心，绝对放心。

    ——哎呀，沈总啊，不好意思，我对不起你啊，总行好像信贷政策有变化了。我还得改改报告再提交一次。

    就这样，三周，四周，五周，甚至两个月过去了，说好的置换贷款，没有一笔落下来。为了尽快回款，沈惜诚不得已只能另外找金融机构借款，重新将资产抵押给其他金融机构，由于信贷政策的收缩，各银行都从严进行了评估，本来5000万价值的土地，在信贷扩张期高评高贷可以借出来1亿元，现在只能在原值的基础上打5到6折，仅能贷出来2500万到3000万元，一来一回，产生了巨大的资金缺口。本来蜀王食品就紧绷的资金链雪上加霜，逐步走到了崩溃的边缘。

    为了自救，沈惜诚开始处置资产，刚刚打好地基的蜀王地产被率先摆上桌。但是在2012年，d市的房地产已经严重过剩，即使多次降价，都没有人来接盘继续开发。沈惜诚最后不得已忍痛以不到1亿元的价格出售了蜀王地产。

    被以置换的名义被抽走产生的资金缺口高达3亿元，虽然回笼1亿元，仍然剩下2亿元的巨大缺口。当时在“好兄弟”的一再保证下，沈惜诚为了还款，还借了15亿年化高达36的过桥资金，现在每个月光利息就要还450万的利息。

    为了进一步回笼资金，沈惜诚不得已又将南山县新建的180亩工厂摆上台寻找买家，但焦糖色素本来就是食品类的细分行业，遍寻全国潜在买家都不多，投入3亿多元新建的厂，最后仅卖出5000多万元，相当于仅收回了买地的价格，耗资2亿的厂房和生产设备全部打了水漂。

    经此一役，蜀王食品元气大伤，沈惜诚也不复当初的豪言壮志，但是仍有将近15亿的资金缺口不断吞噬着蜀王食品。如果在以往经营顺畅，这15亿元仅仅是蜀王食品一年多的利润，但随着沈惜诚进军房地产和疏于管理，下游企业逐渐建立了自己的焦糖色素生产厂，在最为难的时刻，一直担任造血工厂的核心焦糖色素业务也逐渐萎缩下来。

    整个2012年，蜀王食品的净利润萎缩至不到5000万元，而为了置换贷款借的15亿元过桥贷款也从过桥变成了长期贷款，将蜀王食品的利润吞噬殆尽。

    曾经的首富沈惜诚，从2012年开始过上了借新还旧，拆东墙补西墙的日子。

    听到这里，唐宋问到：“那些银行的行长，真的有去帮蜀王食品去申请置换贷款吗？”

    韦剑没有马上回答，只是静静地看着车窗外。

    良久，才淡淡说道：“以我过去十多年的银行从业经历来看，根本就不可能有置换贷款的政策。银行考核的重点是利润，绝对不会主动放弃高利息资产，置换成低利息。置换贷款，只是为了抽贷找个借口而已。”

    听完，唐宋惊的目瞪口呆。

    车转过弯，就到了蜀王食品厂区门口，一个穿着白衬衫的中年男人等在门口，男人个头不高，腰略有些佝偻，国字脸，板寸，头发和眉毛雪白，脸色苍白没有一丝血色，像是重病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