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私募是没有护城河的行业

    私募是没有任何护城河的，任你再大的私募品牌，客户也不会有任何粘性，只有持续不断上涨的曲线，才能维持私募的生存。

    在李欣冉找唐宋谈话的前1个月，唐宋就感受到了私募行业的残酷。在上一轮下跌期间，监管为了保持a股的流动性，出台了熔断措施，即当指数的跌幅大于5和7时，触发市场停止交易。在措施正式实施的第一天，a股就用行动践行了熔断的威力。

    2016年1月4号，a股早盘大跌，13点13分跌幅超过5，触发第一次熔断，沪深交易所暂停交易15分钟。恢复交易后，本就脆弱的市场再次引发恐慌，指数进一步暴跌，13点47分触及7的熔断阈值，随后交易暂停至收市。

    5号和6号是周末，市场熔断的恐慌被进一步渲染，监管没有出台明确的措施安抚，a股历来如此，极度依赖政策。7号早盘开市仅12分钟，9点42分，沪深300指数跌幅就达到5，再次触发熔断，9点57分恢复交易后，仅仅过了三分钟，指数就暴跌至7，触发第二次熔断。熔断政策正式实施的头两个交易日，市场就用行动迅速的回击了政策，2016年1月7号也创造了最快的休市记录。

    熔断机制在实际运作中加剧了市场的恐慌，导致流动性受阻，监管在7天之后就叫停了熔断制度。虽然政策是叫停了，但是a掉下去容易，回来就比登天还难了。玉泽私募这一波损失惨重，此前于刚判断a股已经调整完毕，几乎满仓做多了a股，这波跌下去，损失20多，唐宋粗略一算，两三天时间，玉泽私募亏损了近40亿。

    就在前些天办公室还欢快的气氛，随着这一波暴跌，瞬间变得紧张起来。办公室电话每天响个不停，几乎电话一接通就是投资者劈头盖脸的谩骂，几乎每天接电话的客服小姑娘都要被骂哭。唐宋印象最深刻的一个投资者，是一个60多岁的老奶奶，她几乎每天都要打电话过来询问净值情况，一旦表现不好，老奶奶的语气就从和蔼可亲转为怒不可遏，甚至多次威胁说要来公司门口上吊自杀。

    李欣冉特别害怕老奶奶真的来公司门口做出不理智的事情，专门安排严佳佳服务老奶奶，要求老奶奶一旦回本，立马安排给她赎回，严佳佳调出老奶奶的交易记录，老奶奶投资了400万元，到目前资产净值是380万元，亏损了20万，亏损幅度5，按照亏损幅度来算，亏损的并不多，但老奶奶曾经在最高点浮盈了100万元，并且在2015年最后一个交易日，玉泽私募按照单客单笔高水位的方式计提了一笔20万的业绩报酬。

    单客单笔高水位的业绩报酬计提规则几乎是私募行业计提业绩报酬的行规，公式比较简单：

    当a≤b时，e=0；

    当a＞b时，e=（a-b）s  r

    其中：e为应计提的业绩报酬；

    a为当前基准日未扣除当期应计提业绩报酬前的各类别基金份额累计净值；

    b为上次成功计提基准日各类别基金份额累计净值（历史未计提，则为参与日各类别份额累计净值）；

    s为当前基准日单个各类基金份额持有人赎回或持有的单笔份额；

    r为约定的计提比例，一般为20；

    假如你初期投入100万元，在赚取50后，此时你的资产净值来到了150万元，这个时候私募提取了一笔业绩报酬，按照单客单笔高水位的方式，对首笔盈利的50万元提取20即10万元的业绩报酬，你的资产净值变成140万元。当这笔100万盈利低于50万时，就不会再计提；而如果投资者追加投资，无论追加的资金盈利多少，都会被计提业绩报酬。

    如果势头好，净值一直上涨，私募管理人和投资者皆大欢喜，一旦势头不好，比如净值下跌30，140万元就会变成98万元，此时投资者已经亏损了2万元，而私募管理人早在高点就已经锁定了10万元的利润。

    唐宋觉得单客单笔高水位的计提方式有点耍流氓，很容易出现私募管理人和投资者成为交易对手方的局面，在波动比较大的市场，私募管理人盈利但投资者亏损的案例比比皆是。但这个是私募行业的行规，不单是业绩报酬计提的方式，就连私募基金合同，也都普遍是偏向作为乙方的管理人和作为丙方的托管人，甲方投资者在合同约定中就是弱势方。

    老奶奶是通过银行渠道申购玉泽私募的基金份额，实际还付出了4万元的申购费，这4万元是银行收取的，私募一般都收不到认/申购费。老奶奶的心里并不是按照404万的初始本金计算的，而是把高点的500万元作为心里的锚，所以她认为玉泽私募在几天时间里亏了她120多万元，她对此表示非常气愤，几次在电话中声泪俱下。

    随着净值的下跌，一系列不愉快的事情都爆发出来。李欣冉元旦前募集的一个产品，刚刚成立运作不到2个月就击破了08的预警线，朝着07的止损线而去。在反弹的时候，由于预警机制的要求，基金经理于刚没有办法把仓位加上来，就想联系投资者修改基金合同，调低预警线和止损线。通知投资者的任务，落到唐宋和严佳佳的头上。

    唐宋和严佳佳拿出投资者的名单，照着联系方式逐一打电话给投资者，每当说明来意之后，几乎都会挨一顿臭骂。这个产品是通过证券公司渠道募集的，面向的主要是个人客户，层层宣传包装之后，在很多券商营业部募集的时候，就变成了年化收益30以上的高收益理财，结果投进来2个月不到，就亏损了20多，投资者当然无比愤慨。“骗子”、“王八蛋”的帽子几乎每天都会从电话那头被扣到唐宋头上，甚至一度有投资者骂唐宋是“汉奸”、“国贼”。

    唐宋心理承受能力还算比较好，作为女生的严佳佳则经常被骂到掉眼泪。李欣冉就淡定的多，跟严佳佳说，投资者有情绪是正常的，我们做资管行业的，挨骂也是工作的一部分，金融行业工资收入的溢价，有一部分就是支付挨骂的费用，行情不好的时候，要给客户提供情绪价值。

    最终这个产品没有修改成功基金合同，按照合同约定，要全体投资者都同意，才能完成修改，但是有一个持仓5000万的大客户死活不同意，原因是他之前同意过其他私募调整预警线和止损线，结果在2015年的下跌中损失惨重，他宁愿基金亏损清盘赎回，也不愿意私募管理人裹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