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0章 如果有那么一天
之前的办公室内瞬间清静了下来，只剩下乐云和赵光两人坐在沙发上大眼瞪小眼。
“我说光哥，你这是玩的哪一出啊？”乐云顺手归置着桌上的菜盘，又从地上的纸箱内抻出一瓶白酒：“给我整活是儿不是？”
赵光瞪了他一眼，伸手抢过白酒：“乐云，你是聪明人，这人不论到哪儿都得有人捧着，你刚来，缺这个，这几个都是好兄弟，以后好好处……”
说完他将白酒瓶盖拧开，拿过桌上的白瓷饭碗，咚咚咚的给自己倒了一满碗。
“你自己再开一瓶，咱俩一人一瓶，别喝糊涂酒！”
乐云撇嘴一乐，从纸箱里又拿出一瓶白酒，别给自己满满倒了一碗。
赵光的意思他明白，自己刚来，根基太浅，手底下没人不好办事儿，赵光是用最终方式为自己培养心腹，如果不出意外的话，以后自己离开这个假药工厂，刚子胡勇等人也会一起跟着，也就是说这以后就是他乐云的班底了。
可是那是在不出意外的前提下。
而制作假药工厂，一定会出意外！
赵大光头的心思，也注定是白费了！
桌上菜肴香气扑鼻，白瓷碗中飘出清香型白酒特有的清冽气味，一天没有吃饭的乐云吸了吸鼻子，但本应食指大动的他此刻却有些没有胃口。
他完全没有想到面对的局面会如此复杂。
本来在乐云想来，这次的任务虽然凶险，但却简单。
凶险自不必说，孤身一人，深入虎穴，身边都是敌人，和外界又断了联系，只要走错一步，就是万劫不复。
而说这个任务简单是说在执行任务的过程中没有什么过多的弯弯绕绕，收集证据，传递消息，最后将案犯人赃并获，一网打尽。
这就是任务的全部内容。
但有些事并不会按他个人的意志为转移，他根本没有料到，这起案件的主犯之一赵光，会是这样一个人！
或者说，会这样对他以诚相待！
在刚刚赵光透露为他安排手下那一瞬间，他甚至冒出了一丝惭愧。
这可是个危险的信号！
执行卧底任务最忌感情用事，别忘了你可是个治安官……乐云深吸一口气，脸上慵懒笑容浮现，端起白瓷饭碗：“光哥，这酒怎么喝？是不是按你的规矩来？”
听到这句话赵光看着他的眼神有些复杂，端起酒碗略微沉吟，半晌才沉声说道：“随意喝，今天这顿酒没规矩！”
乐云有些意外的看了他一眼，一向讲规矩的赵光居然会这么说，这是他们完全没有意料到的。
“你瞅啥，来，喝一口！”赵光铜铃时似的眼睛一瞪，手中的酒碗上举了举，也没有和乐云碰碗的意思，自顾自地喝了一大口，接着放下酒碗，夹起一块排骨嚼了起来。
还真是随意喝啊，这么喝酒最舒服，最烦那套酒桌文化了……乐云嘴角微微上扬，端起酒碗也是一大口下肚，看起来并不比赵光喝的少。
赵光偷眼瞄了一下乐云的酒碗，微微一笑，用筷子指着桌上的菜肴道：“吃口菜压压，这厨子菜炒的不错，而且也练过几手国术，是我找来的。”
接着他将口中的骨头噗地一声吐掉：“就是人艹蛋点，说来就来说走就走，经常十天半个月见不着人影，一点儿规矩都不讲！”
楼上的厨子啊，居然还是个练家子……乐云同样夹起一块排骨放入口中，一嚼之下外壳酥脆，内里却肉香四溢，裹满表面的糖醋汁调味适宜，乐云轻轻一抿，骨肉瞬间分离，确实是十分美味，他不禁交口称赞起来。
两人就这样随意吃喝，偶尔闲聊几句，全程没有敬酒，没有劝酒，更没有什么冠冕堂皇的祝酒词，就像是坐在家里吃饭一样。
不大一会儿白酒见底，两个人又各自打开一瓶……
一斤白酒下肚，两人的话也多了起来，但都没有说什么沉重具体的话题，只是天南地北，家长里短的随意聊天，从人文地理到社会风貌，再到各自年轻时曾经发生过的糗事，几乎无所不谈。
慢慢的两个多小时过去了，桌上四盘菜肴基本见底儿，比之前多了六个空酒瓶，两人碗里还有一满碗白酒。
赵光叼着一支烟，脸上潮红一片，他用力吐出烟气，咧嘴笑着感慨：“好久没喝的这么舒服了！”
“确实是这样！”
就算是另怀心思的乐云也不得不承认，这顿酒是他近几年来喝的最舒爽的一次，连带着酒量都涨了不少，三瓶白酒下肚居然没什么太大感觉。
喝酒的人都知道，那是一种玄妙的感觉，在一些特定的时候就会这样，酒喝得酣畅淋漓，可以说是千杯不醉。
此刻他嘴上同样叼着香烟，头枕双手仰靠在沙发上，望着升腾向上的烟雾出神。
“哈哈！”
听到乐云的附和，赵光哈哈一笑，抽了两口烟，也学着乐云的样子仰靠了下去。
两人没再说话，似乎都在享受这难得的静谧时光。
过了几分钟，赵光望着天花板，悠悠开口问道：“乐云，这趟货出了以后，你应该会得到一大笔钱，工厂也会暂时关停，你想没想过今后要做什么？”
他的眼神深邃，似乎穿透了重重时间，语气之间与其在说是问乐云，倒不如说更像是在问自己。
今后啊……坐在赵光身侧的乐云同样保持着这个姿势，思索良久：“我想退休，到世界各地逛逛，吃点儿美食，看看美女！”
听到这句话，赵光愕然转头看向了乐云，瞬间愣住……
这个赵大光头怎么回事？
乐云有些不明就里，眨眼着眼睛看向呆滞在那里的赵光。
半晌……
“哈哈……”好像是为了掩饰自己的失态，赵光连声大笑道：“你要退休主要是为了美女吧？”
接着也不等乐云回答，他又继续问道：“你才多大，就想着要退休了？”
“光哥，你看我这种人是喜欢工作的人嘛，说实话，我恨不得天天躺平！”
“这倒是……”赵光弹了一下烟灰，深以为然的点了一下头。
这小子什么都好，就是太懈怠了，得找机会敲打敲打他，三十多岁就躺平太早了一点。
赵光合计了一下，刚想继续开口，那边乐云却抢先问道：“光哥，你呢，以后想做什么……”
听到乐云的问话，赵光将到了嘴边的话咽了回去，看着乐云的眼睛，默然无语。
几秒钟后，他轻轻叹了一口气，转头望向天花板：“我也想退休！”
“跟人学，长白毛！”
乐云揶揄一笑：“光哥，你不会也因为是为了美女才要退休的吧？”
“可得了，以为我跟你似的那么无聊！”赵光回了一句，顿了顿，又轻声说道：“我十几岁出来，混了几十年，厌烦了！”
说到这里他猛地坐起身子看向身边的乐云：“我跟你说，等我退休那天，就找个四季如春的地方，到农村买一处带院套的小平房，养一只小黑狗，再养一窝小鸡仔，院子里种着葡萄架，青菜全部自给自足，每天就你这个姿势，躺在树荫下的躺椅上看日出日落，怎么样，牛批吧！？”
乐云有些诧异，他歪头看向一旁手舞足蹈得像个孩子一样的赵光，那眼神中的兴奋光芒他曾经见过，那是一种真正对向往生活的希冀。
都说酒后吐真言，三斤白酒，不可谓不多，再加上赵光现在整个人的状态，乐云相信，赵光说得是真的。
他完全没有想到，眼前这个犯罪集团的高层头目，居然向往的不是纸醉金迷，不是权力酒色，而是如此简单的质朴生活。
归隐田园吗？
可是……
这时一声喟然长叹打断了乐云的思绪，赵光又仰躺了回去，萧索道：“我是说，如果有那么一天的话……”
说完这句话他彻底沉默了下来，双眼怔怔望着棚顶，脸上神色带着些许憧憬，几分无奈，看起来十分复杂。
是啊，如果有那么一天的话……乐云在心中轻叹一声，坐直身子端起酒碗：“来，光哥，这最后一碗咱俩干了，就祝咱俩都早日退休！”
“好，早日退休！”
赵光坐直身子轰然叫好，两人端起酒碗用力碰了一下。
砰的一声，碗中的酒水四溢，洒满了二人的手腕衣袖，但根本没人在意这些，乐云赵光同时仰头，满满一碗白酒直灌了下去，那酒液顺着嘴角流淌，霎时打湿了他们的胸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