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我不好
阿尔德抱着浑身发烫的艾洛芙在空中穿行。
他用自己披风将她裹住，把她整个人都拢在怀里。
千年的时光并没有磨灭龙裔故乡的风雪，哪怕这里早就今时不同往日。
阿尔德不是个爱评价他人的人，但此刻，他还是忍不住轻声说了艾洛芙一句。
“太乱来了。”
艾洛芙正在发烧，四肢酸痛浑身都不舒服，团在他怀里不想动弹，闻言哑着笑了一声。
“你现在都会教训人啦。”
阿尔德叹一口气，又将她往怀里塞了塞。
他的怀抱太温暖，艾洛芙又被包得太严实。她觉得热，但拱了半天也只拱出半张脸，接触到外面冰冰凉凉的空气，滚烫的脸颊舒服了许多。
她抬起沉重的眼皮，能看见阿尔德流畅的下颌，耳边是他快速飞行而呼啸而过的风与雪。
她那还钉着四枚骨钉的心脏因为过度使用魔力而密密地发疼。
好痛啊。
艾洛芙恍惚间，觉得自己脸侧一片湿润，才发觉是自己滚出了眼泪，贴在发烫的眼尾。
她的头发忽然被阿尔德的手掌压了一下，脑袋被轻轻按在他的胸膛，耳朵贴着，能听见他的胸腔之中，心脏有力的跳动。
“对不起。”
阿尔德的声音落在风雪里，带着寒冷的轻颤。
艾洛芙睁着眼睛缓了一会儿，而后缓缓道：“不必为了不是自己的过错道歉，阿尔德。”
“我知道的，你那时候，已经尽力了。”
当时审判讨伐，精灵一族带头的奥加与奥文两兄弟，海族新王未立，来的是希望通过这场审判获取功绩的迪安克一行，妖兽一族则是觉醒血脉的菲泽打头阵。
只有龙裔的国王莱恩德是亲自来到了现场。
“我那姑姑的儿子和她一样愚蠢。”
“违抗命令，不惜剖开胸膛，切下胸骨。但那又如何呢？”
“决定的权力永远在最高处，我的一道指令，要比他做下的任何惨烈都要有效。”
莱恩德亲自将阿尔德切下的胸骨做成骨钉，钉入了艾洛芙的心脏。
艾洛芙的眼睫上落上了一片小小的雪花，她轻轻呼出一口气。
“是我不想活了，不然，那些人抓不住我，也杀不死我。”
“我知道。”
早就猜想过无数遍的真相如今由她亲口说出，阿尔德只觉得心脏钝痛，难以呼吸。
但也正因如此，再次相见，他绝不会像从前那样，什么都没能为她做到。
艾洛芙觉得自己都快烧出幻觉了。
但这点温度比起不死鸟的火焰，那真是差太多了。
说起来，当年菲泽就是在龙裔的国度觉醒了血脉。
那时，艾洛芙为了完成师父交给她的委托，准备在龙裔的国度内寻找那名名为卡维斯的男巫的踪迹。
莱恩德向她提供了一些情报，说是在国度最边缘的火山处和最前沿的暴风雪口有过目击此人活动的迹象。
能让妮丽德都找寻多年的人，如果搜寻错了方向，很有可能这一次也会是无功而返。
菲泽主动提出与艾洛芙兵分两路，他去火山口探查，艾洛芙则去暴风雪口。
这让艾洛芙无比惊讶，这还是菲泽第一次主动离开她的身边。她去问他，菲泽也只说他心中有一种莫名的感觉，他应该去那里看看。
艾洛芙也觉得孩子长大了，有自己的想法是好事。而且菲泽最近的魔力提升了不少，独自出行应该没有什么问题。
饶是如此，她还是在他身上留下了几道保护他的魔力。
而等她从风雪口出来时，便得到了菲泽坠入火山，生死不知的消息。
她在那样的情况下难以维持冷静，要不是阿尔德拽着她，她真的会跳下火山口，亲自去那滚滚岩浆中把菲泽捞出来。
艾洛芙抓住了在火山口附近游荡的莱瓦，将他用枯藤吊在火山蒸腾的岩浆之上，烤得他龙鳞浮现，干燥剥落，崩溃大喊了承认菲泽坠落是他所为。
艾洛芙把枯藤交给了阿尔德，莱瓦是龙裔王族的人，他做的好事，等她找回菲泽，一定会找他清算个干净。
她不认为身为不死鸟的菲泽会死在这里。都是不死鸟了，怎么会死亡呢？
艾洛芙在火山口等了数天，无论白天还是夜晚，阿尔德始终陪伴着她。
而菲泽最终，也真的在熔浆中涅槃而出。
那真是浑身燃着火焰的美丽神鸟，长鸣时，周遭有灵性生物皆有所感。
不死鸟再度现世的消息传出，妖兽一族中，说是不死鸟一脉分支的分支就找了过来，以独特的血脉修行秘法为筹码，换得菲泽跟随他们回去妖兽一族学习掌握血脉力量的方法。
养了那么久的孩子突然就和自己分开，艾洛芙还感到一点寂寞，为了缓解这种不适感，她就把使不完的牛劲全用在了负责护卫她的阿尔德身上。
嗯真是
往事不堪回首，也就阿尔德脾气好，她怎么捉弄他，他都没有和她生过气。
她在千年前肆意放飞地活着，安安静静睡了千年后，见到了许多挂念她的故人，再次回顾久远的时光，她那迟钝的良心，似乎终于冒了出来，跳动几下。
“阿尔德。”她轻轻叫他的名字。
“你这些年过得好吗？”
阿尔德张开嘴，想勉强自己说出一个好字。
但他实在不擅长撒谎，更没有办法在艾洛芙面前违背真心。
“不好。艾洛芙。”
“我按照你说的，遵循内心的选择去活着。我摧毁了高傲腐烂的旧王朝，废除了血脉等级制度下的暴政，如若没有别族的侵犯，就不去主动掠夺无辜的土地。”
“这些都是我心中想要的。”
“可我还是不快乐。”
“我想给你看的一切，因为你的缺席，这些对我来说，就是没有意义。”
“我知道从未有人真正走进过你的心里，你也从未为了谁而停留，我都不在意。我只是，只是。”
“不可以再失去你一次了，艾洛芙。”
怀中的人早就没有多余的动静了，艾洛芙闭着眼睛，呼吸均匀地睡着了。
阿尔德看见她轻颤的眼睫，轻笑了一声。
无论如何，只要她还在就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