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7章 :偏心
晚饭时，梅花端着母亲精心准备的饭菜，小心翼翼地走向偏屋。
推开门后，她看到父亲倚坐在床边，眉头紧锁，脸色阴沉，仿佛笼罩着一层厚重的乌云。
这样的表情梅花早已见惯，但她走过去开口时声音里还是带着一丝怯意：“爹，吃饭了。”
父亲并没有回应她，继续吧嗒吧嗒地抽着烟，烟雾缭绕间，他的神情让人难以捉摸。
梅花很想说：“爹，您好好休息吧，什么也别多想了。”但对着那样一张黑脸她什么也不敢说，只得默默地退出了房间。
当天夜里，偏屋中偶尔传出几声父亲痛苦的呻吟，透过敞开的窗口，清晰地传入梅花她们睡着的房间。
那些呻吟声让人心头发紧，父亲是因为什么呻吟呢？是因为翻身时不慎触碰到伤口？还是伤口未愈引发的阵阵痛楚？
母亲几次起身前往查看，但每次都只能站在一旁，无助地看着父亲痛苦的面容。
后半夜，她索性在地上铺了草席，紧挨着父亲的床守夜。
然而，即便她如此靠近，也依旧无能为力。父亲的疼痛，她无法分担；父亲的呻吟，她无法制止。她只能在一旁默默地担忧，整夜辗转反侧，无法入眠。
这个夜晚，对于母亲来说，是漫长而煎熬的，对于梅花又何尝不是呢！
梅花和母亲一样没能睡好，虽然她未曾从父亲那里得到过爱，但她明白，没有父亲，也就没有她的存在。
这份血脉相连的亲情，让她无法对父亲的痛苦视而不见，她的心，也在这个夜晚与父亲一同承受着煎熬。
第二天太阳还未完全升起，梅花就已经醒了。
她轻轻起身，生怕吵醒身旁还在熟睡的弟弟和妹妹，蹑手蹑脚地走出房门。
灶台前，母亲已经在忙碌，两个女人就这样默契地开始了忙碌的一天。
母女都是双手勤劳的人，从日出到日落不懈地劳作，不舍停歇半分，尽管如此，家里的经济状况却日渐拮据。
粥的质地一天比一天稀薄，如同家中的希望被渐渐消磨。
家中的存粮也逐渐减少，仿佛在无声地诉说着生活的艰辛。
有才率先表达了他的不满，他嘟囔道：“顺子家昨晚的餐桌上可是有美味的大肘子，妈，咱们什么时候也能尝尝那滋味？你看我这身板，都瘦得让人笑话了。”
梅花听后，马上开口责备道：“有才，家里现在的经济状况你也不是不清楚，我们得省吃俭用。你都12岁了，怎么还不能体谅一下家里的难处呢？”
梅花回想起自己12岁时的情景，那时她已是个能分担家务、懂事体贴的小大人了。可眼前的有才，却还像五六岁的孩子一样天真无邪，对家里的困境毫无察觉，这让她既担忧又无奈。
她不禁叹了口气，心中对有才无比失望。
有才不满地哼了一声，反驳道：“那你们就不能想想办法吗？”
二妹梅枝立刻走了过来：“我们都在努力，全家就你整天游手好闲，什么都不干，还好意思嚷嚷着要吃肉？”
三妹梅叶也过来了，她早就对这个弟弟的行为看不顺眼，此时也趁机加入：“顺子家吃大肘子，那是因为他每天下地干活，你倒好，大家干活的时候你跑哪儿去了？”
几人的争吵声越来越大，引来了父亲的注意。
他拄着一根树干做成的拐杖艰难地从偏房走出来，看着眼前的场景，脸上露出了疲惫和愤怒。
父亲狠狠瞪了梅花一眼，责备道：“梅花，你是大姐，怎么能和弟妹们吵架呢？我现在够心烦的了，你们就不能让我省点心吗？”
语气极其严厉。
梅枝和梅叶都为大姐感到委屈，明明她没有错，遭骂的却是她。
但她们不敢直接表达出来，等父亲回屋后，才敢小声地嘟囔：“怎么就没听父亲骂过有才呢？他明明什么都没做，却还能得到父亲的偏袒，真是偏心得过分了。”
有才在旁边听到了她们的嘟囔，得意至极，笑着嘲讽道：“谁叫你们出生时没带把，赔！钱！货！”最后三个字说得格外刺耳。
三姐妹都红了脸，一半是气愤，一半是羞臊。
小妹站在门边目睹了这一切，也气得不行。
等到有才得意洋洋地准备出门时，小妹便故意伸出脚绊了他一下。
有才猝不及防，摔了个“狗吃屎”，狼狈不堪，四姐妹这才稍微解了些气。
小妹绊有才的那一脚，本意只是为了一时解气，然而她未曾料到，这一行为竟会在当晚给有才带来严重的后果。
当天夜里，有才突然发起了高烧，这让小妹不得不进行联想：是否和那一摔有所关系？
毕竟，关于小孩摔跤后受惊发烧的说法并不罕见。
小妹开始自责，她意识到自己的冲动可能给有才带来了无法挽回的伤害。但自责已经无法改变事实，她只能默默祈祷有才能够早日康复，同时也告诫自己以后不能再如此冲动行事。
孩子一生病，母亲便是最辛苦、最受累的那一个。
她从父亲的房间搬回，拿了湿毛巾敷在有才的额头上，希望能为他降低体温。
整个晚上，母亲没有片刻休息，不断地更换毛巾，确保有才的额头始终被湿润、凉爽的毛巾覆盖。
然而，她的努力并未得到回报。到了第二天，有才的病情并未好转，反而开始咳嗽起来，每一声咳嗽都像是尖锐的针，刺着大家的心。
母亲心急如焚，连忙带他去看医生，自然又是一笔不小的开销，让这个本就拮据的家庭雪上加霜。
屋漏偏逢连夜雨，有才的咳嗽很快传染给了二姐梅枝。梅枝也开始出现发烧和咳嗽的症状，咳得仿佛要把心肺都咳出来。
母亲没有带她去看医生，只是弄了些偏方给她吃。
梅枝哭着悄悄和大姐说：“爹重男轻女也就算了，没想到娘也是这样。”
梅花温柔地抱住二妹，安慰道：“不是的，娘是实在拿不出钱了。家里的情况你也知道，每一分钱都要精打细算。如果有钱，娘肯定会带你去看医生的。”
梅枝苦笑着摇摇头，“姐，不是拿不出，是不能为我拿出。如果是有才像我这样严重，他现在一定已经在医院里了。”
她的语气中充满了对母亲偏心的失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