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逃离
黑暗中，大雾四起，找不到出路。恐惧、无助……迷雾蒙蒙处，有一盏光亮，微微泛白，那是唯一可以归依的地方。
清晨，一缕阳光打了下来，是那么刺眼，那么明亮。沫雪从床上坐起，好久没有见过这么晴朗的天气了。虽然今天是周末，她也没有睡懒觉，失眠已经成为了她的生活常态。她自己都不知道自己昨晚是几点睡着的，只记得睡前好像想起了什么往事，头疼得厉害，但又记不起具体是什么事情了，她的记忆力好像变差了不少……
她看了眼桌子上散落的书本，觉得一点学习的心思都没有，想着反正下午也要回学校上自习，索性给自己放个假吧。她扶着沉甸甸的头从床上爬起来，穿衣、洗漱。
姜丽还没有醒来，整个屋子安静得出奇。沫雪一个人出了门，想出去呼吸一下早上的新鲜空气，这样或许会让她好些。
毕竟是冬季，即使是晴天，外面的气温依旧很低，人行道上星星落落地堆着没有及时被清理掉的积雪。枯瘪的树枝向着蓝天随意伸展着，树皮的深棕色在早晨的寒风中透着一股冷气，和阳光的暖色调有些格格不入。几只麻雀落在枝头，和树融为一体。耳边传来此起彼伏的鸟鸣声。
沫雪在街道上走着，伸了个懒腰，在自然中行走总会让人的精神放松不少。她的心好久没有这么安静过了。她想，是时候振作起来，让生活重新回到正轨了。
不远处是一家早餐店，玻璃门上蒙了一层雾气，但还是能隐隐约约看见老板娘劳作的身影。店外放着蒸小笼包的蒸笼，正腾腾地冒着热气。沫雪摸了摸肚子，这几天她胃口不怎么好，都没有怎么吃饭，难得今天感到饿了。她进了店里，要了一笼包子和一碗紫菜鸡蛋汤。小时候安志伟就经常带她出去吃小笼包，这一直是她从小到大的最爱。
有的人就是这样，虽然已经永远离开了，可是生活中处处都是他的影子。
沫雪把早饭吃得干干净净的，回去的时候给姜丽也带了一份。
回了家，依然是那副冷清的样子。姜丽像是刚起床，坐在沙发上看着刚进门的沫雪，问：“早上出去了？”
“嗯。”沫雪点点头，晃了晃手里的袋子，“给你带了早饭。”
姜丽脸上没有什么表情，只是冲着餐桌扬了扬下巴，“放那儿吧。”
母女俩之间的话很少，多半是不知道该说什么。沫雪回到自己的房间，关上了门，抱着枕头安静地坐在床上，看着窗外的景色发呆。阳光照在身上，泛起一团暖意。
长时间的失眠导致她有些神经衰弱，即使是下午去了学校，她也完全学不进去。她的笔攥得很紧，可是一个字也写不出来。书上的内容在眼前乱晃，她怎么也集中不了注意力。
她思绪乱飞，脑子里是一些乱七八糟的画面，一个声音似乎在脑海里回旋。“宝贝女儿，写作业最重要的是认真，像你这样三心二意的可不行。”
那大概是沫雪上小学的时候。安志伟不管工作多忙，也要抽出时间来监督她好好写作业。为了陪她，安志伟在她书桌旁加了一张桌子。有的时候，父女俩在一间屋子里，一个写作业，一个加班。
小沫雪看见安志伟认真工作的样子，立马收了心。她抬头看着安志伟，眨巴着呆萌的大眼睛问：“爸爸，等我写完作业了，你陪我玩好不好？”
安志伟宽大的手掌在小沫雪头上轻轻揉了揉，“好，等你认真把作业完成了，想去哪里玩，爸爸都陪你。”
沫雪回了神，只觉得内心一阵酸楚，眼泪啪嗒啪嗒地掉在卷子上。回忆像一条结实的锁链，把她牢牢拴在了过去，让她无法动弹。大大小小的事物中似乎都有安志伟的影子，这些影子就像洪水猛兽一样向她扑来，把她紧紧裹住，严丝合缝，看不到一点光亮。
突如其来的头疼。
她逼着自己学习，可书里的知识一点都进不了脑子。接着就是发呆，以及七零八落的回忆。
夜晚总是比白天更难熬，失眠、压抑、痛苦充斥着整个房间，日复一日。沫雪觉得自己的身体状态每况愈下，脑袋整天都是昏昏沉沉的。她已经逐渐忘了清醒是什么感觉，有时甚至觉得单是坐在那里就已经花光了所有的力气。
她也想认真学习，不去想那些有的没的，可怎么也控制不住胡思乱想。人的承受能力是有限的，她觉得自己撑不下去了，再这样下去，她就要疯掉了。
一天夜里，她头疼得厉害，上一秒还在手机上搜一些学习资料，下一秒就眼前一片模糊，头重到怎么也抬不起来。她感觉一阵眩晕，手也不受控制地颤抖着。她硬撑着身子瘫倒在床上，胡乱扯过被子盖上，就这样睡了过去。
她不知道自己睡了多久，醒来的时候大概是凌晨两点多。她瞟了一眼手机，发现自己在意识不清的时候不知道点了什么，下了一个游戏。她深知这注定又是一个失眠的夜晚，孤独、冷清是她怎么也无法摆脱的东西。
她好奇地点开了游戏，以此消磨这漫长的夜晚。
游戏的快感总能让人从现实世界中短暂地抽离，得到在现实生活中无处找寻的慰藉。在一局又一局的游戏中，她忘记了时间、空间，当然也忘记了头疼。在之后的一段时间里，每当她失眠的时候，就会躲到游戏的世界里，享受这虚无缥缈的快乐。
这是一款多人对战类游戏，玩家可以和游戏好友一起组队。一天夜里，沫雪刚登上游戏，就有一个附近1公里的玩家邀请她一起玩，那个玩家的id叫“陌”。沫雪没多想，直接点进了游戏房间。对话窗口弹出了一条消息。
陌：一起玩吗？
沫雪想着反正一个人玩也是玩，多一个人也无所谓，就回复了一句：可以呀。
游戏很快开了，每次沫雪被敌人偷袭围攻时，陌都挺身而出，把她救了出来。俩人虽然从来没有一起玩过，但配合得很好，十分有默契。陌精湛的技术也让沫雪瞠目结舌，她不禁夸道：哇，你太牛了！
陌：你也很厉害。
或许是因为陪伴的感觉，沫雪发现两个人的游戏要比一个人的有趣得多，她也从来没有想到自己竟然会在游戏里感到久违的温暖。虽然不知道屏幕另一边是谁，他们之间的交流也仅限于一些简单的文字，可她却真真切切地感到夜晚不那么冷寂了。
人总会在安心的环境里卸下心里的包袱，沫雪有好久都没有感觉这么放松过了，一阵困意也随之袭来。
沫雪：打完这把不打了，我要睡觉了。
陌：好，那咱们快点结束。
陌带着整个团队的节奏，顺利取得了游戏的胜利。
沫雪：我要下线了。
陌：感觉和你玩地很开心，可以加个游戏好友吗？以后有空可以一起。
沫雪：当然可以了。
两人加过好友后，沫雪就下线了。这一晚，她睡得十分踏实、安稳，一夜无梦。
人在绝望和痛苦中总是希望寻求一处避风港，想躲在那里永远不出来。游戏对于沫雪来说是一个难得的出口，那里与现实世界隔绝，可以找到久违的安心。不知不觉中，她似乎坠入了一个甜蜜的梦境，越陷越深，再也不愿醒来。
往后的一段时间里，沫雪总是约着陌打游戏。白天要上课，只能晚上玩，她已经连着好长时间凌晨两三点才睡了。长时间的睡眠不足让她的精神状态变得很差，眼里是藏不住的空洞与呆滞，上课也听不进去，总是打瞌睡。
枳楠将沫雪这段时间的反常都看在眼里，有一天，她终于忍不住问道：“阿雪，我觉得你这两天的精神状态不是很好，你最近没事儿吧？”
沫雪没有和枳楠说她通宵打游戏的事情，只是答道：“小楠，我没事儿，你不用担心我。”
“我知道你最近心情不好，但还是要努力振作起来呀。”枳楠还是有些不放心。
“谢谢你小楠，我真的没事，你不用担心我。”沫雪知道自己的心结无人能解，枳楠是她最好的朋友，她不可以这么自私，把她当成一个无底洞，不断向她倾泻情绪垃圾。毕竟，她之前已经给她添过一个很大的麻烦了。
“那你要是有什么不开心，一定要和我说。”
“嗯嗯。”沫雪淡淡地笑着，以此来掩饰那颗千疮百孔的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