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妹妹的洋娃娃10
闻祈讲了一个很唯美的故事。
他的人生迄今为止有着一条长长的分水岭，13岁以前，他生活在幸福美满的家庭里，父亲是知名企业的ceo，母亲是一名极其出色的大提琴家。
13岁以后，家里突然出现了一个陌生的女人，她身边还带着一个和闻祈有几分相像的孩子季星河。父亲出轨的事实，让本来幸福的家庭分崩离析。
季星河出现在闻祈时就表现出特别崇拜他的样子，说闻祈是他最厉害最好看的哥哥，是他在家里最喜欢的人。
可他们的身体里，注定流着不一样的血。
季星河卑贱，是小三的孩子。
那天开始，闻祈在家中几乎没有露出过一个笑容，他讨厌那个女人，讨厌季星河，更讨厌明知故犯的父亲。他亲手在自己的身上护上了厚厚的一层保护膜，无视所有人的存在。
直到母亲跳楼自杀那天，这一切幻象般的平静才彻底龟裂。
父亲并没有和母亲办理离婚，为了避免损害公司形象，股市动荡，他将母亲以【妄想症】为由关进了精神病院。
母亲被关进精神病院的四个月时间，父亲并没有将她放在无人病房里置之不理，而是渐渐地泛化她本就有些苗头的病情。
她被无数次重复当初被抛弃的场景，身边的护士和医生不断提醒她是被所有人遗弃在这里的人，她开始恍惚，梦境与现实的分界线越来越模糊。
在进入精神病院的三个月后，她彻底疯了。
那天雨夜里，豆珠大的雨点哗啦啦地敲打着玻璃窗，她从一楼的病房跳到了花园里，在大雨滂沱中，她如往常一样拉着大提琴，越拉越顺畅，琴声不似以往的悲怆，更像是一场盛大的祭奠。
但大提琴的特质，无论如何欢快的歌曲都能拉的很悲伤。
在乐曲高潮中，母亲突然狰狞的拧断琴弓，朝着自己的脖颈狠狠扎去。
血液混合着雨水，在死亡中完成了最美的作品。
闻祈看到母亲死前的监控录像时还小，还不懂她为何这么做，只是被那一刻鲜血四溅的美和母亲凄苦的尸体震撼痛哭。
父亲撞见闻祈掉眼泪，第一句话并不是安慰，而是皱着眉头不悦地说：“你该为她开心的。”
“她什么都好，就是太蠢了。”
闻祈应该表现的开心，才能让高高在上的上位者缓解内心的不安。
母亲太蠢了，蠢到惹怒了能主宰她生命的人，才会落得英年早逝的下场。
从那天开始，保护膜裂起一道长长的缝隙，他终于闻到了外界的空气，凝滞的、腐臭的、带着酸气的恶心味道。
他在这卑劣的气味里，学会了掩人耳目的讨好。
“所以即便，成长的日子里他们都说我是没有妈妈的孩子，我还是很开心。因为……”
闻祈从容一笑，“因为如果我难过，爸爸会不开心。”
顾聿墨怔怔地凝视着他，看着闻祈眼中一闪而过的脆弱和疯狂，竟然对他产生了一丝怜惜。
陌生的情绪不停在心脏处翻涌，顾聿墨移开目光，将擦好的娃娃放置回去。
“那妈妈现在呢？”安宁仰起身子，伸出稚嫩的小手在闻祈湿润的眼眶处抹了抹，“妈妈现在还会想妈妈吗？”
想。
即便母亲留给他的，并不是寻常恳切期望的爱，也不是漠不关心的伤痛，而是疼痛的伤疤和只会折磨他的伤口……
可他还是爱着母亲啊。
这样的话对于小孩来说太过沉重，闻祈笑着说：“长大以后就忘的差不多了。”
安宁沉默，耷拉着脑袋垂头看着手里的娃娃，活像一棵被雨蔫了的小韭菜。
就在这时，房门被敲响，夏迎的脑袋探了进来。
“顾哥，夏小弟，时间到了。”
夏小弟……
闻祈哭笑不得，怎么这里看着最幼稚年轻的夏迎也要叫他小弟？
他究竟看起来……有多小？
闻祈离开床，起身想给安宁掖好被角，就看见她扑闪着大眼睛看着他，突然露出一个灿烂的笑，就像小狗看到主人摇尾巴似的，“妈妈，安宁绝不会忘了你的！”
不，你马上就会忘的，忘光光。
闻祈在内心回答后，微笑着揉了揉安宁的头，转身离开。
下楼的过程中，顾聿墨开口。
“你还挺会哄孩子的。”
“是吗？”闻祈话中带笑。
“刚才说的故事，都是真的？”顾聿墨侧脸看着他，不放过他脸上的任何表情。
“真的。”闻祈脚步停顿，背靠在楼梯扶手上凝视着顾聿墨的脸，“其实我没说，当年我妈跳楼时，肚子里的妹妹已经7个月大了。如果她平安出生，应该和安宁差不多大了吧。”
那个应该在夏天出生的成型女胎，到现在还被他泡在福尔马林里当标本。
他其实是个很冷漠的人，也很讨厌小孩，每次看到孩子天真无邪的笑，就会让他想起自己悲惨到笑不出来的童年。
现实生活中，路边的小孩他连看都不会看一眼。
但和他相处多年的“挚友”们误以为他很喜欢孩子，甚至还提议让他领养一个。
说不上为什么，闻祈对于这种把“孩子”当成“宠物”一样轻轻松松就说养的人很反感，大抵是自己的父亲对待他们的出生太过随便了，以至于不想让另一个无辜者在同样的环境下长大。
顾聿墨瞳仁微微颤了颤。
被抛弃和情感漠视是他最熟悉的东西，让曾经的他脆弱，失态，航线偏离，他牢牢的抓住这些不幸，将它当成自己独有的一件带毒的宝藏，却没想到，身边就有一个这样的少年正在经历着这些。
他走近一步，靠近闻祈，伸手将他揽进了怀里。
闻祈的脸就这么贴着他温热结实的身体，耳间还能听见他胸腔的震颤，他唇间不由自主地勾起一抹笑，抓住顾聿墨胸前的衬衫，“顾哥？”
顾聿墨没有回答，只是呼吸声重了一拍。
“别这样，”闻祈笑，“你这样我会误会。”
顾聿墨声音沙哑，“误会什么？”
“误会你喜欢我……恋人的喜欢。”
话音刚落，顾聿墨就松开了闻祈，伸手整理了一下自己褶皱的衣服。
“我不喜欢男人。”顾聿墨的声音恢复了最初的沉稳，“我只是觉得，你需要一个拥抱。”
“哦……”闻祈显而易见的失落，默不作声地朝着顾聿墨的方向凑近几步，在凝滞的沉默中，他踮起脚尖，在顾聿墨尚未防备的时刻在他唇角落下一个轻到不可思议的吻。
顾聿墨先是怔愣，反应过来以后眸光骤然缩了一下，不可置信地看向面前笑容狡黠的少年，眼底很快蒙上一层雾气，他想猛然推开对方，却意识到这里是楼梯，手掌猛地落在木制扶手上，发出颤动的声响。
闻祈站定在原地，还在回味着刚才的吻，紧接着朝顾聿墨眨了眨眼睛，转身朝着楼下走去。
什么意思……
闻祈喜欢男人，还是……？
只是拥抱的回礼？
顾聿墨下楼，微乱的脚步暴露出他内心一团乱麻的思绪。
他刚才抱他，只是因为一时的怜悯，对方为什么要越界。
固守成规的顾聿墨看向闻祈，他还在若无其事地和陈漾聊着天，丝毫没有将刚才的吻放在眼里。
这就是现在青少年对吻的看法？和握手拥抱打招呼没什么分别？
看来是了。
顾聿墨揉了揉发紧的眉心，冷笑一声，掠过其他人走到了最里处。
陈漾正和闻祈搭着话，就看到顾聿墨脸臭的不行，从两人面前掠过，他皱紧眉头，“顾哥心情不好？是刚才遇到什么事儿了吗？”
始作俑者-闻祈无辜地摇了摇头，“没有啊。”
陈漾挠挠头，“奇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