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红舞鞋20
下课铃响起,这次的幻觉并没有对他的身体产生任何影响,闻祈直接站起身走到顾聿墨身边。
顾聿墨还在自己的位置上坐着,目光空洞,笔直地看向前方。
闻祈干脆坐在他面前,单手撑着下巴勾起唇角道:“长得这么好看,真想知道——”
被我压-在身下哭是什么样子。
闻祈光是想想就笑了出来,高岭之花被拉下凡间的剧情,他从小就爱看的不得了。
“想知道什么?”
此刻,顾聿墨的眼眸恢复了神采,他一瞬不瞬地对上闻祈的眼睛,莫名其妙有一种穿透人心的压力感。
闻祈保持着微笑,“想知道你笑起来是什么样子,我还没见你笑过。”
顾聿墨垂眸。
“我不需要情绪。”
“哦。”闻祈低低地应了一声,“刚才你在幻觉里看到什么了?”
“葬礼。”顾聿墨伸手揉了揉眉心,“我看见他们俩参加了葬礼,只能远远的看着,直到人都散去了,他们才敢上前说几句话。”
闻祈点了点头,将自己看到的说了一遍。
顾聿墨站起身,“我们去和他们汇合吧,不出意外的话,我们今天就可以离开这里了。”
闻祈露出一个天使般的微笑,“那顾哥,下次副本可不可以考虑也让我加入?”
顾聿墨瞥了他一眼,“我从没有说不可以。”
闻祈笑容更深了,“看来我在你心里还是一个可靠的队友。”
顾聿墨补充,“除了偶尔犯蠢的助人情节外。”
闻祈看着顾聿墨的背影,嘴唇翘起的弧度像是一只狡猾的狐狸。
……
陈漾和两人大致说了下幻境里的情况,几乎没什么新意。双马尾的情况不太好,整个身体抖如糠筛,不知在幻觉里究竟经历了什么,所幸还活着就是了。
陈漾:“我们已经知道那个人姓什么了,是不是应该去找他了?”
顾聿墨点头。
陈漾:“再去教导处查他的资料?”
顾聿墨:“聪明啊,那这件事就交给你了。”
陈漾愣了愣,“就我一个?”
顾聿墨指了指旁边精神萎靡的双马尾,“还有她。”
陈漾:……
“那小夏呢?小夏去哪儿?”
陈漾眼睛亮亮地看着闻祈,就见顾聿墨毫不犹豫地拒绝道:“他我还有别的安排。”
无聊机械的工作,浪费最少的人力就够了。
15个人,正好。
双马尾算05个。
陈漾丧气似的垂下了头,带着双马尾朝着教导处的方向离开了。
闻祈对着顾聿墨眨了眨眼,“你需要我做什么?”
顾聿墨凝视着他,“你难道没想到吗?”
闻祈笑,“我猜的没错的话,你是想让我调查那个男生究竟对白耀翔做了什么?”
顾聿墨默认。
“其实无外乎就是两种,”闻祈竖起两根手指,“一种是单人欺凌,他也许会私下威胁白耀翔,如果不做某件事就将白耀翔是私生子的事抖出去,这种贵族学校,最痛恨的就是私生子了吧。
还有一种就是……”
“校园霸凌。”顾聿墨淡淡道。
“对。”闻祈收起手指,眼中的情绪复杂几分,“多人联合的校园霸凌,是击溃一个青少年心理防线最简单的方法。”
“按照白耀翔目前的精神走向,第二种的可能性最大。”顾聿墨说,“生来富饶的子弟受过良好的教育,即使面对家境贫寒的白耀翔,也不会表现出鄙夷。可这样潜在的蔑视只需要有人点燃导火索,甚至都不用风吹,就能将这场暴力燃的声势浩荡。”
闻祈深呼吸一口气,他想不通这样的地方能出现在哪。宿舍、教学楼、花店……他们都已经找遍了。
路上?不可能,他们每个人都时时刻刻注意着周围,根本不可能发现不了。漏下了?也不会,高三三班已经解散了,而上课时期的幻觉也根本没有出现关于那人和白耀翔的任何对话。
不会是那么明显的地方。
闻祈试图带入霸凌者的角度,仔细回想着种种细节,模糊的记忆变得清晰,他终于想到了一种被他们漏掉的可能。
他抬头,露出了一个很甜的笑容,“我知道该去哪儿了。”
他带着顾聿墨来到了操场。
因为之前的分析,他们潜意识认为自己已经排除掉了操场的所有信息,于是就在三个地方绕着圈圈,可闻祈知道,使用校园暴力的人从不会在公共场合做这些事,他们不会让自己的恶有机会展现在其他人面前。而唯一能隐藏的地方就是……
闻祈眯了眯眼,看向活动台的位置。
“我们去看看吧。”
如果闻祈没有记错,活动台后是一片密集的小树林,这几乎是每个学校都有的景点,而在这种老师不会轻易路过的地方,简直是实施暴力的不二之选。
茂盛的树木变得枯萎,像是一个个迟暮的老人,佝偻着身子注视着他们。
两人刚刚踏入枯树林,就发现周围一片漆黑。
蔚蓝的天顺着稀疏的树杈竟一点光都透不进来。
一瞬间,他瞬间感觉呼吸不畅,整个头都开始眩晕起来。
闻祈有些犹豫,脚步不受控制地顿住,漆黑的周围仿似一个没有尽头的黑洞,不停地叫嚣着,将他往深处拖动,与他的挣扎不断抗衡着。
好难受……
闻祈慌乱地想要后退,就在这时,他的手腕突然被一只冰凉的手抓住。
“别动,这里不对劲。”
顾聿墨的呼吸有些急促,显然也感觉到了空气的稀薄,两人全身僵硬,维持着刚才的动作,直到周围的声音缓缓响起。
【私生子?啊,猪狗都不如的东西,你也配跟我们待在一起吗?】
【我们早就听说了,你妈妈就是小三,不要脸!】
【真以为靠着卖艺就能和我们一样了?不过是个要饭的,掂量掂量自己几斤几两!】
【死娘炮,没爹要的死娘炮!】
……
待距离拉远,刺耳的声音随即消散。周围还能听到嘻嘻笑的声音和被刻意模糊脏话的声线,可即使只是未完成的语句,其实已经很完整了。
毕竟,小孩子总是很擅长表达恶意。
这样的声音并不会随着时间的流逝而消失,会在岁月长河里一遍一遍地在耳边浮现,不断刺痛人的神经。在你快要从深渊爬出来的时候,再在你不设防的日子里给你致命一击。
所以在霸凌者的心里,他们只不过说了一句脏话,一句侮辱人的话,也许过几天就忘了。
可在另一个人心里,却反复循环了无数遍。
就像被随意扔在街头的铝箔罐,没有人会期待它重新爬起来变成商店里崭新的商品。
闻祈抬起眼,看到了白耀翔的身影。
他穿着崭新的校服,搭配微微变色的红舞鞋,一步一步走出血脚印。
“我哭的好伤心啊,”白耀翔看着他道,“我知道,你其实也很伤心对不对?过来陪我吧,我能体会你的心情……”
他朝闻祈伸出了苍白的手,宛如恶魔的邀请。
闻祈定定地看着那只手好一会儿,他甚至能看到天空的那边有着那些人的身影,还有童年的自己……
他想和他离开。
最终,闻祈还是摇了摇头。
他没有从阴影中彻底爬出来,但他相信自己。
绕了这么大一个弯,闻祈终于抬起头,经年以来困住两人的牢笼透进一丝光进来,他透过看向白耀翔去看那抹白色。
“不要困住自己,你会自由的。”
和解的片段只是赘余,宽恕自己才能继续前行。
白耀翔顿住脚步,目光凝滞在他身上,鲜红灿烂的红舞鞋紧扣在脚间,一条一厘米宽的布带绕上他的脚踝,像一道洋溢着梦想的新鲜伤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