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殊途

    出了百晓生的铺子，林九阖目，若有所思。

    察觉到林九有些低沉的情绪，岚岚轻拍了两下翅膀，变作一片绣花羽毛藏在林九衣上，化成了独特的纹路。

    “人妖情未了。”

    “好一个悲悯苍生。”

    林九听过百晓生的故事。

    无非是孤书生赶考路遇狐妖小姐，二人一见钟情的老掉牙的故事。

    书生无惧她是妖，妖不嫌他身无分文。

    无父无母一路寒窗苦读的书生考取了功名，却选择回乡当了一名教书先生，乡里人人皆知先生妻容貌惊为天人，性格开朗活泼。

    乡人有说书生傻的，叹他一路艰难却为一个女子舍弃千载难逢的机会。

    可他只是微笑：

    “锦城虽云乐，不如早还家。”

    “她，就是我的家。”

    平平淡淡的日子很美好，却总不长久。

    乡里学堂起了大火，先生被火烧断横梁砸烂双手。

    狐妻现出真身，为保护众人将火吞入腹中，可也因此修为尽失，无法化形。

    孩子们回家后向大人转告白天见闻，第二天村民们围起烧黑的学堂，要求先生给个说法，却只见一只狐狸从废墟里窜出来，口吐人言：

    “求、求求你们，救救先生…”

    分明是先生妻子的声音。

    “妖…妖！”

    狐狸愣在人前，似乎没想到村民第一反应会这样。

    “杀了这妖怪！自导自演还妄想哄骗我们，差点害死我家大牛！”

    “我看那先生也不是什么好人！”

    狐狸站在原地，面上竟有几分悲怆。

    她明明记得，过去的众人待她如亲人般亲切，孩子们叫她“阿姐”，村民们于她也亲如父母。

    可为什么就只是因为她是妖，事态就截然不同了呢？

    “快，杀了这孽畜！”

    不断有人喊着。

    难道昨天的火都被存进心脏了吗，为什么心脏灼灼地痛呢？

    “让老子试试！”

    一个壮汉走上前，手里拿着一把斧子。

    是村里的屠户，常给先生家送肉吃的那个。人就是这样，会向素不相识的人示好，却也可能仅仅因为对方对自己构成威胁而朝夕相处的人拔刀。

    狐狸后脚抓着地面，绝望闭上双眼。

    脑边却响起陌生男子的声音：

    “何必苦思冥想为什么呢，难道你要认命了吗？”

    “你认命了，你郎君又该如何？”

    “何不殊死一搏？”

    是啊，那就殊死一搏。

    狐族讲究知恩图报，却也喜欢以牙还牙。

    狐狸呲起牙，猛地睁开眼，眼露凶光，猛地扑向屠夫的脖子。

    “爹爹，不要杀胡阿姐！”

    瘦小的身影挡在屠夫将要劈下的斧下，屠夫忙停了手。

    可已经扑出去的狐狸未来得及思考发生了什么，根本没法后退，猛地咬住了女孩后颈。

    那是她用尽全力的一击。

    稚嫩的脖子当场被咬断，血溅当场。

    满口的血腥味，狐狸看向眼前小小的尸体和被人群拉着后推目眦尽裂的屠夫，才恍然明白自己做了什么。

    “…后来呢？”

    岚岚少有的沉默过后，问道。

    林九笑了。

    “你猜狐小姐耳旁的声音是天上的还是地下的？”

    “恐怕是什么妖魔怂恿的吧…”

    林九摇摇头。

    “先生断了手，眼睛可没瞎。”

    “目睹自己亲手带大的学生被狐妖杀了，他还敢爱她吗？”

    “这样的结果不正是宣扬人妖殊途的那些上界&39;君子&39;们最想要的吗？”

    说到“人妖殊途”四个字时林九重重皱了皱眉，仿佛特别厌恶这个说法。

    “可先生并没厌她。”

    “神永远无法共情人。”

    “先生对现身的男人说，求求你救救她，要我做什么都行。”

    “那先生就是百晓生，我不知他们用什么手段消了狐妻那段记忆。”

    “和害死自己乡人、毁了自己妻子的伪君子做交易，他竟也愿意，呵。”

    一人一鸟开始赶路，不知不觉竟已走出好远，岚岚开始停在肩头打着瞌睡。

    其实关于百晓生的故事，林九也只是听说坊间传闻。过去她总不信，可见了真人她却信了。

    由乡野先生成了坊间出卖天机的“百晓生”，他和天界的交易恐怕有猫腻。

    比如，会向特定的人出卖假的消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