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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6章 娘娘去和陛下低头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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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建丰二年年尾,宫中沉浸在过新年的喜悦当中。朝升宫即便被锁了大门,也能清楚听着外头欢声庆祝的声音,那些灯火的光影一连照进了朝升宫的院子里,与这宫里的冷清失落形成了明显的对比。

    楚越不在意这些所谓的热闹与冷清,自己打发时间的东西也多,基本就是窝在寝殿内写写画画。这么疯狂的专注在一件事上,看似一点都不在意,其实何尝不是心里的苦楚太多了,所以要找一个东西去发泄呢?

    田就是因为很清楚这一点,所以不敢去打破。好歹现在还有可以发泄的东西,要是等到有一天什么都没有了,那才叫绝望。

    只是过了这么小半个月,朝升宫里这些时日又出了个挺叫人为难的事。

    往年楚越受宠,朝升宫里的条件也是顶好的,一些基础用的布帛基本是一年一换,好一点的锦衾、绒毯便是用旧了就要换掉。

    换下的一般在年底送往少府,由他们赏发或是变卖出宫。等过新年边上再给送新的好的过来。

    从前这些布帛换新的事,一直是由朝升宫后院一位姓温的老媪安排。去年年末的时候便也是如此,她并不知道朝升宫一夜之间会成为冷宫,就如同往年一般,先把一批布帛和旧毛毯清理出来送去少府,等到那批新的预备着要送过来时,朝升宫已经成为冷宫了。

    自然,也就不必送了。

    于是这一年伊始,楚越变得有些难熬。

    起初她不知情,还去问过一次,还是田和祁香解释了才知道其中的缘由。这事是大家都预料不到的,所以谁也没有责怪温媪的意思。

    但温媪自己内心却愧疚得不行,总想着从别处挽回一些过错。

    而楚越也正是通过这一次,才开始了解到这些物质条件上的事。

    不清楚的时候没觉得什么,清楚了才发现原来自己一直过的这么奢侈,那些原本可以用好几年甚至好几十年的东西,竟然一年或者两三年就要换掉。

    田最务实,见保暖的东西不够用了,便想尽办法与后宫里有些旧交情的宫奴联系上,换了些粗布、麻絮等保暖的东西应急。

    这些都是宫奴们平时常用的,楚越从没有接触过,摸起来还觉得有些扎手,便下意识地皱了眉。

    直到后来得知,就是这些东西,都还是别人省着自己用的送过来的。她就再没说过一句多话。

    宫奴在这个时代已经算是过得好的了,所用之物都尚且如此,那要是黔首百姓只怕更加。楚越就和田打听了外头百姓平时都是怎样保暖的。

    田只说起自己家,“定初五年娘娘准许奴回家。那年奴家里为了过冬,会把茅屋里的窗都用土封上了,只留一扇草绳串着木板的户门通着外头。要是把那门关上呀,就是白天屋子里也黑漆漆的,什么都看不着。里头也没有席子,就铺着几堆藁草取暖。”

    她说这话时表情很是平静,就像是在说着极其平常的事一样。可楚越的眉头却皱得更深了。

    她自来到这里,便是高门贵族的身份,而后生活在皇宫,吃穿用也从不用自己操心。还当真是过惯了土木被文锦,犬马馀肉粟的好日子,半点感受不到普通黔首短褐不完,唅菽饮水的疾苦。

    自从知道了这些以后,她不仅在吃穿上更加节俭,就算是自己平时打发时间书写画画的竹帛,也是用完冲洗晾干,反复使用。

    可即便是这样,好像都还是不够。底下人把苦都默默的承下来,丝毫不让楚越知情。她只能靠着无意间的偷听,才知道条件已经差到了这个份上。

    那日午后,她睡醒预备自己去打水,听到后院里祁香抽泣着和田诉苦。说是温媪都已经三四天没正经吃过饭了。

    “那几个食官私底下扣了送到咱们宫里的粟菽,温媪心里还为之前那事愧疚,拿着不够的份数也不说,为了紧着咱们几个先吃,自己喝了几天的菽水了。今早就饿晕过去。”

    “田姐,你说之后可怎么办啊?外头那几个就是打量着陛下不会管咱们这处了,所以只贪咱们的。这么下去,以后估计一口吃的都不会给了。”

    田叹了口气,便压低了声音说,“你去找找看还有没有什么值钱的东西,我回头再找找王忱他们,就是换也得换一点吃的来。”

    听两人对话完毕,楚越便悄悄回了自己的屋子。那天晚上她也没有吃祁香送过来的东西。只问到了那温媪。“她可曾吃过了?来和我一起吃吧。”

    这么一说祁香还能不知道是为什么事?必然是娘娘听到了下午她和田姐说的话了。她便扑通一声跪倒了,“娘娘,既然您都听到了,那奴就斗胆说了。”

    “你说。”楚越欲要扶起她。只见她膝行过来,再抬起头时,脸上已经沾满了泪水,“再这么下去,咱们大家伙都活不成的,娘娘,温媪已经是坚持不住了的。就算往后拿咱们宫里头的东西一直去换吃的,也不能管一辈子。”

    说罢,祁香便闭上了眼,揪着裤腿逼迫着自己继续说完,“娘娘去和陛下低头罢,不然咱们这宫里的人之后都是活不成的。”

    这都不是之后的事了,温媪如今就难活成。她上了年纪,身上本就有些沉疴宿疾,宫奴受不起太医诊治,外头的大夫也为省钱不肯找,如今拖了一身的病,还受了那么几天的饿,可不就不行了。

    其实说这话祁香自己也愧疚,从定初五年跟着娘娘起,到今年始也有整整六年了。虽然她不如田姐与娘娘那般亲密,但自认为也是懂娘娘的,她知道这般是在践踏娘娘的尊严。

    可——有什么能比命还重要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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