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娘说过,这个位置只能属于你。”
楚越不明白,这么大的事,长公主是怎么凭一己之力让太皇太后、原太后、皇帝和朝堂上的那些臣子都同意的。
更何况她之前还是皇帝哥哥的女人。
大燕朝纵然没有程朱理学束缚伦理道德,可也是守着基本三纲五常的。她不信,不信区区一个长公主便可以如此轻易地只手遮天,让那些人听她调摆。
巍峨的皇城正门前,夕阳拉下斜长的光影,笼罩着宫门前候着的一堆人。为首身着华服的女人,便是楚越的生母,如今的泷华大长公主。
她面上扬起了得意的笑。“恭迎皇后回宫。”
楚越揭开马车帷幔,淡淡地朝外看了她一眼,随即又放下了。
大长公主也不恼,走到窗前对她说了句,“娘说过,这个位置只能属于你。”
国丧期间,不得嫁娶,何况皇帝。
所以这册封仪式也只是草草行了,皇帝身边的近侍官成奎往兰台递来一道册封圣旨,头也不抬的念完后便急匆匆地走了。
从始至终都没看到过司徒邑一面。
楚越也都没有碰那道圣旨,到兰台坐了一会,便让田想办法去打听,大长公主是怎么让她坐上后位的。
田也不负交代,因宫中的关系网还在,稍过了几日便摸得个大概了。
说是楚越当初前往潜陵为太子棪守丧这事是没多少人知道的。况且她离宫后几日,平帝身子也垮了,当时所有人的心思都在立太子一事上。
两边吵吵闹闹,直到平帝驾崩前一个月才终于定下司徒邑的太子位。
后来从蕹州将司徒邑接回北都,大长公主就放了消息出去,说楚翁主早些时日已改嫁了太子邑,便是新太子妃。
当时皇帝病重,消息虽然暗自传着,却没有太多人敢闹到明面来,就是有几个觉得荒唐的也被尉迟固挡在了圣架前。
再后来便是司徒邑登基,上至太皇太后,原太后,下至丞相,都默认了楚越就是皇后。
下面还有几个觉得不合礼仪的臣子,也被丞相一党当堂反驳了回去。
就这么到了现在,也就没人敢说了。
楚越望着那青铜的香盒微微发怔,她问,“那司徒邑……”顿了顿,“那皇帝呢?就没说什么不同意的话?”
田摇头说,“没听说陛下在此事上提过什么,听的倒多是陛下当了一个月的储君就登了基,经常在无极宫从天黑忙到天亮。”
楚越出神地想了一会,觉得这司徒邑也是可怜。前面太子棪坐了十几年的储君,培养了十几年治理国家的能力,一朝太子死,换他临危受命接手整个国家。
下午时,兰台外被安排来了十几个新伺候的宫女,田问楚越怎么安排。
这些宫女不过就是各处派来的眼线,楚越心里有数,当着人的面只要田看着办就行。私下里却又仔细和田交代了,务必去长乐宫和太皇太后请几个靠谱的宫女过来。
虽然她是极其不愿意回宫的,可也明白,一旦进来了就不得不保证好自己的安全。
而如今,也就只有太皇太后能稍稍帮助自己一些了。
田也极其灵光,带回来的宫人都是之前楚越在长乐宫玩得好的一群人。
先前楚越没架子的和她们一起游戏玩乐,就是到现在她们也都记着她的好,所以侍奉起来也更加贴心些。
往后一连近半月,楚越便如同没进宫一般,不受任何人的拜见,也不去拜见任何人,只窝在寝宫里不动。
就好像这偌大的皇宫中没有她这号人物一样。
再过了几日,长乐宫中派了人来通传太皇太后的话。说皇后回宫都好长一段时间了,怎么没有亲自来见外祖母。
楚越随意收整了一番,还当自己是以前做翁主时的装扮出了门。将将出兰台时又遇到了大长公主。
“越儿。”大长公主面上含笑,仿佛半年前的争吵全然不在一般。
楚越抬眸带过她一眼,默然绕过了她。
大长公主跟在她身后,语气依旧关切,“你回来也有段时间了,还没见过皇上?”
楚越停住了脚步,“大长公主想要我做什么吗?”
大长公主面上嘴角略捎,走到了她面前,“娘只是想和你说。你如今坐在这个位置,就得留神守好。后宫里头现在且有个赵夫人,可是从蕹州带了个皇子来的。”
“所以呢?”她昂首目视前方。
“博得你皇帝表弟和原太后的喜爱,是你眼下当务之急需要做的。”
楚越并未理会大长公主的话,冷笑一声便再绕过了她。
大长公主眯了眯眼眸,显得比半年前要心平气和了许多。
她明白楚越现在就是要和她对着来,多说无益,只是话里一点点的提点,总有一日,她这皇后女儿会知道她的苦心了。
“是越儿来了吗?”一道年迈沧桑的声音从那彩绘凤纹木雕的屏风后传来。
楚越碎步向前,如鲠在喉。
来之前她听田说起太皇太后这半年来的情况。
半年前儿子儿媳和嫡长孙相继去世,这老太太自己的身子也每况愈下。一度靠吃流食度日,现在更是下不了床,连一双眼睛都看得模糊。
楚越想,这大燕皇室到底是怎么了呢?死的死,病的病,疯的疯。
“外祖母。”她跽坐到了太皇太后的床榻边。
太皇太后探着手出去,摸着她的发又描了一遍她面上的轮廓,“是我的越儿。”
“嗯。”她轻轻应着。
“越儿是还在生气吗?”
楚越一颤,不知道如何回答。
外堂宫奴正端着熏香卧炉入内,随同的小黄门在外堂屏风后禀告说皇帝来看望了。太皇太后半起身回说让皇帝等等。
楚越就看着榻边的小婢上前替太皇太后披上了玄青绸缎的袍子。她开口道,“外祖母,越儿明日再来看您。”
太皇太后唤住了她,“皇帝来了,皇后就要走?这是什么理?”
她又垂下头去,是啊,什么理。她也不知道是什么理,只是不知道要如何面对她曾经的小叔子,如今的老公罢了……
“你就在这里待着,待会同他也一道回去。”太皇太后是这么吩咐的。
楚越看了一眼她不大能看清的双眼,温顺地答了个“好”。随即伏身从榻边退走,躲到了后室的行障后。
一旁长乐宫的小婢打量着她,被她用身份的威严瞪了一眼后,小婢便害怕地又收回了目光,不敢出声告诉太皇太后。
过了一会,司徒邑进来了。他看了看榻边尚不齐整的软席。
近侍官要换下,他挥手示意添个新的来就是。
太皇太后并不知道楚越走了,招呼司徒邑跽坐在身前另一侧后,同他说话的语气比方才都要严肃了几分,“皇帝忙,不是老身今日去请,怕是不知道几时能来一趟。”
“是孙儿的不是,该多来请安的。”司徒邑说着,又瞟了一眼行障后那抹杏红的裙角。
太后这头继续念叨,“你母后倒是来得勤快,也时常说你的好话,说你刚登基手上事太多,难得的是勤恳。”她模糊地看向了楚越刚刚跽坐的位置,“只是再忙朝务,也该多体恤着身边的人。你媳妇都回宫多久了,你一次都没去过她那,是等着别人看她笑话?”
司徒邑朝着太皇太后看着的方向看去,又带过行障后的身影,过了一会才说,“孙儿知道了。”
太皇太后满意地点点头,“行了,你们这一前一后的来,又劳了老身半日的神。你带着你媳妇一道回去,晚上忙完手头的事哪也别去,就在兰台歇下。”
“是。”司徒邑起身行礼。
这会屋子里再是不清楚的人都明白了,原来皇后也在……
太皇太后都发话了,不带人一起走也说不过去。司徒邑神情淡淡,示意一眼近侍官成奎后,先自己出去了。
成奎就在屋子里环视了一圈,走到行障前轻道,“娘娘请出来吧。”
屋子里安安静静的,只听得太皇太后发出疑问的声音,“怎么跑那里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