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所谓的“喜欢”
这几天，苏雨儿发现老爸怪怪的。
一向信奉“散养孩子，培养天性”的他开始格外的关注自己的一举一动了。
小到加倍了解每天的一日三餐、上课状态、心理情况；大到对高考复习的规划和理想院校的选择……
“爸，您不是说完全相信我的能力，让我顺其自然地发展嘛。最近是怎么了？”苏云儿终于耐不住心里的疑惑，在一个安静的夜晚，咬着笔杆儿问出了这个问题。
怎么了？那还用问？当然是怕你被拐跑了啊。——雨儿老爸恨铁不成钢地在心里嘀咕了一句，然后又恢复了理智，回答道：“你们好不容易能放个长假，还不能让老爸多关心关心你？”
他这人并不怎么喜欢弯弯绕，之前也曾考虑过面对面直率地找闺女聊聊关于江牧一的问题，可他最终还是没有这样做。
他很了解闺女，如果这件事情是个误会，那她在心里就会认为老爸很不相信她，然后影响心情，无法专心学习。
无论是为了闺女的身体，心理还是为了学习成绩，就目前而言，他都不太敢去冒这个险。如此一来，也就将心里的疑惑藏了又藏，只能旁敲侧击地紧盯女儿的状态，以防在这余下的半年备考时间里出现什么差错。
不过，苏雨儿仅仅是单纯，又不是傻。作为一个已经成年的大姑娘，她对于老爸的反常举动怎么能没有一点儿自己的看法呢？
她一开始觉得老爸是想让自己好好冲刺一下，考一个好大学，可又不想给自己增添太多的压力，所以只好通过关心的举动来给加油。
可是随着老爸的关心越来越多，她开始意识到：事情并非只是老爸想让她考好那么简单。
如果仅仅是想让她考出一个好成绩，那老爸也没有必要天天追着自己问理想院校的事儿吧？
况且，他还在问自己有没有想选择的理想院校的同时，让自己说出选择的理由——这件事乍一听好像没什么异常，但是要知道的是，她可是早早就和家里说好了：自己的理想院校是只会因为自己的兴趣而选，不会被其他的任何因素所左右的。
那老爸现在为什么又要来问这些自己已经明确给出过答案的问题呢？
她越想越不对劲儿，已经连续三个晚上在睡前辗转反侧地思考这件事情了。
今天，在听到老爸再次用“想多关心她”的理由来搪塞自己以后，她下定决心，开始复盘这段时间以来自己遇到的各种情况。
通过梳理时间线，她发现——老爸这一系列异常的举动，都是从那次召开线上家长会以后开始的。
家长会？家长会那天发生什么了？她把被子蒙在头上努力地回想。
自己期末考得很好，那肯定不是因为成绩；自己的态度也很端正，那肯定也不是因为学习状态。至于和老师之间的关系，她和除了陶烨以外的其他老师都很好，这一点家里人都是知道的。
那，不是成绩、不是状态、不是老师，难道是因为同学关系？可是自己的同学关系又有什么是值得老爸如此警惕的呢？
她想到这儿，掰着手指头算了算——她的确是个明媚的“小太阳儿”，可是因为性格比较慢热，并不会对不熟悉的同学太过亲近，在班里也算是个小透明。因此，她的“朋友圈”不大，也非常固定——无非就是莫雅颂，辛宁，江牧一，云歆，唐璇这些人？
这些人里又有哪一个是会让老爸警惕的呢？
为了严谨，她张开手，重新掰着手指头排查了一遍又一遍：莫雅颂，辛宁，江牧一，云歆，唐璇……莫雅颂，辛宁，江牧一，云歆，唐璇……莫雅颂，辛宁，江牧一……
诶？等等！一道闪电划过大脑，她一把掀开紧紧蒙在头上的被子，鲤鱼打挺似的坐了起来。江牧一……江牧一？江牧一！
老爸这段时间对自己那么警惕，不会就是因为他吧？有了这个线索，她很快回想起来那天在开家长会时老爸确实主动问过几句关于江牧一的话……
我嘞个老天爷！他不会以为我喜欢江牧一吧？天哪——这也太离谱了！连她自己都没有往这方面想过，老爸怎么会这么以为呢？
原来她身边除了安然喜欢“犯神经病”以外，还有得上“妄想症”的人啊！
她发了疯似的在床上打了两个滚儿，真想问问老天爷为什么这群奇葩的人类都会不约而同地汇集在自己身边……
经过这一番“头脑风暴”，她愈发的百思不得其解，睡意则更是消失的无影无踪了。
“不行，我还就偏要问问了——老爸为什么会这样误会我！”她披上家居服，径直闯入了爸妈的卧室。
“你这孩子，妈都跟你说过多少遍了，进屋之前要先敲门！你这孩子咋就记不住呢？”雨儿老妈刚刚有了一些睡意，就被苏雨儿“咣当”一下的开门声吓了个魂飞魄散。
“妈，我有急事儿，我有急事儿，我有急事儿问我爸！”苏雨儿也不管老妈是不是在批评自己的莽撞了，急匆匆地冲到了她老爸的面前。
“爸，您最近突然对我改变‘放养’的教育方式，加倍关心我，是不是怀疑我早恋了？”苏雨儿在和他老爸相处的时候，从来都是有话直说的。只是这次说的有些太过直白了，不光把苏老师吓了一跳，也惊呆了她的母上大人郑老师。
当母女俩的目光齐刷刷地投向他，苏老师终于秉持着“坦白从宽，抗拒从严”的原则点了点头。
“那您是在怀疑我和谁谈恋爱了呢？”苏雨儿见自己猜对了，顿时觉得又好气又好笑，故意往老爸面前凑得更近了一些，明知故问。
老苏的嘴皮动了动，一时间被苏雨儿的“突然袭击”搞得忘了江牧一的名字。
“哦——你是不是怀疑我和江牧一谈恋爱了？”苏雨儿主打一个阴阳怪气，根本没打算给老爸多余的思考时间，自问自答道。
“江牧一？你们班那个学习挺好的小男生？”上次家长会的时候，雨儿妈妈也跟着他们父女俩一起听了一段老唐关于期末成绩的分析。江牧一的名字作为一个成绩优异的男生，在文科班被一群女生霸占的“光荣榜”上显得非常起眼，她也就顺理成章地记住了。
她得承认，根据她此前的了解，女儿和江牧一算是好朋友。
不过，她可不像老苏那般没头脑，自己生的姑娘自己还是清楚的——依着自己女儿心直口快的爽朗性格。她要是喜欢这个男生，肯定早早的就露出了马脚，根本用不着等到现在。
真是的，你都多大人儿了。磕cp也不能乱磕啊！——雨儿妈妈习惯性地翻了个白眼，在心里把老苏骂了个千遍万遍。
“吐槽”＋“白眼”——这是她除近视以外遗传给苏雨儿最大的特点。
坐在一旁被女儿问到一愣一愣的老苏早就没了辩解的说辞，他绞尽脑汁，半晌才问出了一句话，只是明显底气不足，“那天你说他又给你讲题，又给你带饭的，你就真不喜欢他？”
唉，这个世界果然是一个巨大“性缘脑”。此时此刻的苏雨儿都快给老天爷跪下了——求求您了老天爷，您就别再让我爸拿“江牧一”仨字儿来折磨我了好不好啊，我真的受不了了！
“没有，我真的没有喜欢他！”苏雨儿伸出手，高高举起，对着天空竖起三根手指发誓，“我给您二老解释一下啊——我找他给我讲题，是因为他做生物遗传题和各种数学题的思路真的非常清晰！我学理科的时候反应比较慢，除了问李老师，其他时候也就只有他讲我才能完全弄明白！还有，他给我带饭刷的也是我的卡啊，我可不想欠他人情。再说了，他给我带饭也是因为，因为那个……”
她的语速太快，说到这儿，大脑的运转一时间没有跟上节奏，一下子还没真想出“江牧一给她带饭”的具体原因，干脆说了一个泛泛的答案——因为我不想去食堂嘛。
“老爸，你的神经能不能不要这么敏感呀，真是的！”苏雨儿总喜欢在发言的末尾调侃一下老苏。
哎，纵使这个理由不甚完美，但也算得上合理。老苏听完，浑身多日以来始终紧绷的神经终于松懈了下来，长吁了一口气。
雨儿老妈挑了挑眉，看好戏似的瞅了瞅老苏，又看向了雨儿。
“行了，你们爷俩就别闹腾了，一天到晚都不消停。都快点儿休息去吧。”
苏雨儿顺手带上爸妈卧室的门，回到自己的房间，如释重负地倒在了软乎乎的床上。
终于破案了！这些天面对老爸的反常她可真是提心吊胆，操碎了心。
老爸也真是的，太敢想了吧！她怎么可能喜欢江牧一那家伙嘛！自己要是喜欢他的话，那该有多离谱啊！不行不行，绝对不能喜欢他！——苏雨儿在床上抱着玩具兔，翻了个身继续在心中念念有词。
至于原因，原因，原因嘛？是什么呢？她想到这儿，一时间没了思路……
自己不够了解他？好像不是的，从高三开学熟络起来开始，他们已经聊过很多次天了。
那家伙不靠谱？当然不是！他成绩那么好，又能跟自己讲题、带饭、吐槽陶烨，已经算得上是他们文科班里为数不多靠谱的男生了。
哦，你要这么思考下来，元婴也就只有一个了。那就是——自己对他没感觉！
嗯嗯，一定是这样的！苏雨儿想到这个原因以后，心里总算踏实了下来，把被子盖严，准备睡觉。
我对他没感觉，没感觉，一定没感觉……不知道为什么，苏雨儿觉得自己突然变得奇怪了。
明明这是一个自己觉得很可靠，能由此摆脱这个误会的想法……可为什么自己要连续不断地在心里强化这个观念，才会心安呢？
难道……不会吧！暖橘色的光里，苏雨儿猛然睁大了眼睛：自己该不会真对他有感觉吧！
因为有感觉，所以觉得他很完美，很靠谱？
因为有感觉，所以自己能在不知不觉中清清楚楚地记得和他相处的每一个细节，就像刚刚在爸妈面前讲述的那样？
因为有感觉，所以想要通过一遍又一遍的“否定”来逃避这个现实，以此掩盖自己内心真实的慌乱？
……
苏雨儿不敢再继续想下去了，在过去的十八年里，她没有遇到过这种情况。大大咧咧的性格也让她不会将思维引导到这一方面……
她清清楚楚地感觉到，那种陌生但新奇的感觉正像一颗绿芽儿一样，一点一点地冲破她内心厚重的土壤……
与这陌生、新奇相伴而来的是一种前所未有的欣喜，以及——对未知的恐惧。
她从没想过自己会喜欢上他，甚至在怀疑——这突然间，毫无征兆就出现在自己心里的感觉，到底是不是那种所谓的“喜欢”……
这是不是只是一种巧合？是不是可以看作是自己思考太过冗余的产物？
如果没有老爸此前的异常，没有自己的解释，这种奇妙的感觉是不是也就不会出现了？
如果这种感觉真的是那种“喜欢”，那自己又该怎么做？高考在即，自己是否能装成以前的样子来面对他？如果不能，那她是要忘记他，还是告诉他？
如果自己想要忘记他，那又该怎样做？如果想要告诉他，一旦告白失败，一切又该如何收场？以后身处一个班里，又该如何面对他？
苏雨儿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时候才睡着的。只记得一觉醒来脑子变得比睡着之前更加混沌了。
“我怀疑，自己有喜欢的人了。可是我到底是不是真的喜欢他啊？”熟悉的夜晚里，熟悉的灯光下，苏雨儿写下了平生第一个由自己书写的“那种喜欢”，提到了第一个喜欢的人。
一切都恰到好处，只是她依旧不确定所谓的那种“喜欢”到底是怎样的一种滋味。
是现在自己的心中所感吗？
怕是不尽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