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并尾氏族的罗兰特
位于地下三百多米，在溶洞之间开辟的空荡的鼠巢之内，尖锐得像是拖鞋在玻璃板上摩擦一般又像是乌鸦的叫声的声响在整个鼠巢内回响。
那是属于混沌之神大角鼠的孩子们，斯卡文鼠人的鼠人语（queekish）。
“罗兰特！罗兰特！”
正在不断鸣叫的，是位于一个用石头凿出来，满是爪痕的简易王座上，穿着金光灿灿的大块青铜胸甲高大黑毛鼠人。
随着他的呼唤，佝偻着身体，身高远不到一米五的米黄色毛发的矮小鼠人立刻从黑暗中出现。
黄毛耗子顺从地在这只不用站直身体也超过一米七的黑毛暴风鼠的王座前跪下，一脸讨好。
“里奇老爹，有什么事吗。”
看着这个嘴巴边上还沾了点油的崽子，里奇一愣。
“你是不是有什么秘密瞒着我。”
罗兰特一愣，思考起整个氏族的老爹兼氏族长到底发现了些什么。
那些被发现的已经不能弥补，要紧的是，他还没有发现什么。
里奇的胡子和耳朵同时颤了颤，原本覆盖着一层细小绒毛，带着些许黑色斑点，表皮发白的鼠耳扇动着从耳根的细血管开始慢慢变成了红色。
“这个氏族和其他氏族不一样，你们都是兄弟。”
“你们都是一个雌鼠，一个种鼠老爹生下来的，我们和其他氏族相比，鼠口少，粮食少，领地小，连武器，装备都没有。”
“能苟活到今天，除了你的老爹勤俭持家之外，靠的就是团结，团结！”
“和那些只会背叛的崽子不一样的，团结！”
“你们没有在繁育坑里彼此厮杀，你们身上流着同样的血。”
叽叽喳喳的鼠人语碎碎念从里奇的嘴里像是瀑布一样喷了出来。
罗兰特心里翻了个白眼，什么叫他们没有自相残杀。
明明是这个氏族太穷了，里奇根本给不起筛选幼鼠的成本，流着同样的血也是因为氏族只买了一头雌鼠，加上里奇规定种鼠只有他一个，所以才会让整个氏族都有密不可分的血缘关系。
他的双爪在胸前似是手足无措地愣了一会儿，才在手上燃起了一团冒着臭气的绿色火道：
“其实，一个多月前，我从噬骨者的胃里找到了一些东西，我是说学魔法的东西。”
暴风鼠氏族长瞪大了眼睛，全身黑色的皮毛都在微微颤抖，
“我就知道，那些发臭的粘液，还有被烧过的石头，是你弄出来的。”
罗兰特心里翻了个白眼，他不过只是简单测试了一下那个法术笔记上用于照明的法术，幽灵火焰。
这个快要老去的暴风鼠对这种几乎能算是戏法的法术都如此警惕，真是愚蠢。
如果不是他是个穿越者，知道混沌和黑魔法可能带来的危害，他早就实验威力更大的法术了。
就算没有次元石，魔法之风也随时在周围的流动，只要掌握了方法，把它们扭曲成达尔（黑魔法能量）也是容易的事情。
里奇的嘴皮子颤抖着敲了敲自己的脑袋，就这么沉默了下去。
看得出思索了好一会儿后，这头暴风鼠才闭着眼睛道，
“魔法，你真是搞了麻烦事，大城的议会不允许任何氏族学习魔法。”
“除了灰先知们还有史库里氏族以外，任何氏族都不行，一旦被发现，就是叛逆。”
听到这话，米黄色毛发的矮小鼠人站了起来，指着身后大多数“兄弟”们的居所。
由于氏族的总鼠口都没有超过五百，氏族鼠们居住的洞穴像是螃蟹洞一样开在同一面石壁上。
他指着这些密密麻麻，却只占石壁的一小部分的洞窟，道：
“老爹，说这话，你自己信吗？”
“破-破沙漠的深层地下，地上运气好能找到蝎子，毒蛇，运气不好连草叶子都没得啃。”
“一个只能靠着一条勉强可以供水的地下泉眼种蘑菇的氏族，大城能记得我们？”
“这么点老鼠，稍微大点的氏族都不在乎。”
“我们加在一起，也就四百多号老鼠，睡一个大溶洞都不会嫌挤。”
“我们这些杂毛耗子，唯一能用的武器还是我们用石头打出来的。”
“除了你还有暴风鼠卫队身上的青铜甲，青铜刀，我们连一件金属装备都没有。”
里奇老爹的脸色变得很不好看，他就是这个并尾氏族的氏族长，他能不知道这个氏族在整个地下帝国的社会里无限接近于隐形吗？
又穷，人口又少，装备还差，生产能力差，地方还偏远，大氏族临时拉炮灰都不会选择他们并尾氏族。
也就只有毒沼泽下面的烂尾氏族一直在想着他们的这口地下泉眼。
氏族连雌鼠都只有一头已经要进入老年期的雌鼠，他是不想有更多更好的吗？
是他穷！整个氏族都穷！买不起！养不起！
这些年生下来的三头雌鼠都马上贸易了出去，价格刚刚够给亲卫队置办甲胄武器。
他自己的武器都用了六年了没换过，上面镌刻了三枚符文，算是魔法武器。
但这种魔法武器，放在富裕的军阀氏族，是给连队头领甚至小队爪首用的！
想清楚了的里奇开始对自己生了气，很快就迁怒到了罗兰特的身上。
罗兰特不该当着他的面，说这种话！
这是在挑战他的权威！
这在任何一个斯卡文氏族里都是危险的信号，意味着政变！
意味着篡位！意味着必须有鼠去死！
虽然他非常清楚罗兰特没有哪个谋反的可能，但他止不住自己这样思考。
越想越是气愤的里奇站起身，爪子按在了佩刀的刀柄上。
他动了按照斯卡文氏族的一般习惯，起身解决掉自己的这个魔法儿子，以平息自己的怒火的心思。
但没几秒，他稍微抬起来的屁股和尾巴又坐了回去。
稍微一看周围的围观的氏族鼠们，里奇的火气突然消了，放弃了继续动手的想法。
氏族里极少量的暴风鼠没有一个附和这个崽子的，说明这不是一场政变。
当然，不用这个证据，他也知道根本不是政变。
更有意思的是，他准备拔刀的时候，这些氏族鼠眼中露出的全是恐惧。
恐惧是可以利用的，而且冷静地想想，魔法也是可以利用的。
至于说未来被篡位的可能，还有两年他就要进入老年期了。
这个氏族未来的权利归属，已经和他没有关系了。
鼠人首领老了以后，要么死在篡位的自己氏族的篡位者手上，要么因为死在觊觎这片地底领地的其他氏族的手里。
原来他打算的是，两年之后趁着还没完全老去就会选择死在战场上。
死在那个天杀的，尾巴流脓的烂尾氏族的手上。
虽然从某个小道消息听说进入老年期之后再活二三十年，但谁都知道，老年期的鼠人想要活下去不过是不可能的幻想。
他短短十几年的鼠生，终归是要结束了。
在他的灵魂前往大角鼠的神域之前最后一件事，就是让这个氏族继续发展下去。
一个魔法学徒，也许会让他的氏族遭受灭顶之灾，也许会让他的氏族强盛，也许吞并烂尾氏族成为一个可以被地下帝国记住的小氏族。
一切的疑问和思考，让他意识到，也许是时候向神明请求帮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