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猎
沐锦书回到琼思斋书房,便叫芙岚将那幅山川图拿过来,前几日看了许久,也没动笔。
画案上的砚台沾水磨好了墨,沐锦书轻拈画卷的左下角细看。
那日二哥说是父皇的画,这几日过来,父皇那边也没动静。
沐锦书是有些想明白了,恐是二哥从父皇那儿要过来,然后用做见她的借口。
芙岚寻了些茶水糕点过来,以备一会沐锦书歇息时吃,她说了点宫里的事,这入秋转凉了,司制署已在制备秋冬的衣裳,刚将公主的尺寸给送过去。
沐锦书点首,拈笔轻点着墨,芙岚望一眼窗外湿答答的天,说道:“亦不知多久放晴,不久便该到秋猎的时候了,省得公主您整日在琼思斋闷着。”
沐锦书不搭腔,一心在山川图上,其实左下角的几笔很容易修整,只不过要想想如何才得巧妙。
大庆朝好骑射,京中每至秋日,皇上皆会携一众大臣于齐云围场秋猎狩围,演习军事训练。
到时京城排得上名号的勋贵子弟皆会入场,其中也不乏掌珠千金。一来叫皇帝赏见新生后辈的风采,二来便是门第之间的联谊。
芙岚低喃道:“京中倾慕公主之人可不在少数,也到时不知二殿下着不着急。”
沐锦书笔尖一顿,侧眸看芙岚,嗔道:“你胡诌什么呢。”
芙岚嘿嘿一笑,“那日二殿下来陪公主午睡,奴婢都见着了。”
沐锦书被她说得有些羞,指间捏着墨笔,愣是红了脸,“你”
芙岚忙道:“奴婢也就瞧了一眼就跑了,没敢乱讲。”
沐锦书哽了哽喉,说道:“我同二哥不过只是普通情谊,莫要多想。”
两年前的事,芙岚是知道的,沐锦书自然不会担忧她口风不紧,更多的是羞臊罢了。
芙岚给沐锦书磨着墨,笑道:“奴婢不多想,也不多讲。”
沐锦书看了眼案上的画,将笔放下,道一句不画了,便自己行去罗汉榻处休息。
芙岚见此,打趣她闹小孩子脾气,那下次再也提二殿下了。
二皇子能文善武,样貌俊朗,如今又立了功勋回来,在京城可是炙手可热的郎君。
芙岚想的是,当年公主失身于二殿下,而今二殿下回来,依旧心心念念着公主,以前不也疼惜公主吗。
这两年来公主回避亲事,正是因担忧旁人发现她非完壁之身,断送名声。
想来想去,还是二殿下最合适公主,她本就娇气,别的郎君只怕是伺候不来。公主不讨厌二殿下,能两全其美自是好的。
沐锦书说是不画了,在榻旁坐了片刻后,还是回桌案旁提笔,研笔添墨。
书房的窗牖半敞,棂上养的花沾着露珠,风吹来落了下来。
不过两日,山川图就修饰好了,笔墨藏得深,与图中景物融洽得极好。
作好画的第一时间,沐锦书便让琼思斋的宫人送往楚王府,不久后,回来的宫人拿回来一些色彩明艳的颜墨,说是楚王回的礼。
那颜墨杂质极少,色正墨细,有着淡淡的清香,听人说是颜料难得,不伤手,若是误食都不用担心其有毒,看来是费心思找来的。
虽然楚王没让人带什么话,不过这颜墨,沐锦书还是心仪的,那个人总是晓得她喜欢什么东西。
之后的天气开始放晴,去风仪宫请安时,还听皇后提了秋猎的事,至于后宫的那位王昭仪,沐锦书还去见过。
听闻她有了身孕,皇上甚是欢喜,赏了诸多饰物,恐是等皇子出生后,便会晋升,宫里人都恭维着她。
皇后娘娘贤良仁厚,给王昭仪宫里多添了些奴才伺候,除此之外,便是对几个皇子的催促了。
皇后问沐锦书对陆于渊考虑得如何了,沐锦书一时也没下主意,便应付而过。
魏皇后倚着棕红太师椅,心平气和道:“也无妨,随后几日便是秋猎,猎场上少不了那陆家小子在场,届时再看看无妨。”
沐锦书低眸应是,魏皇后优雅地端起茶杯,淡淡道:“这话说回来,明鄞也该说门婚事了。”
这话落在沐锦书心里泛起阵阵涟漪,清丽的眉目微微低沉,不作言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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秋日清爽,时日定下后,秋猎的事便由京畿金吾卫负责,出行的军队少说也是上万人,声势不小。
出行当日,旌旗蔽日,联同官臣马车,队伍颇长,此行着实庞大。
沐锦书身着一袭莺色衣裙立于公主马车旁,
正静候着宫人搬抬行装。
在一群威武高大的金吾卫之间,那身着甲衣的男子身形挺拔地驾于骏马之上,清隽却不失威武,气宇轩昂。
沐锦书目光时不时望向他,之前只觉得二哥是兄长,不可逾矩,便未曾在意样貌,如今竟越发觉得英气十足了。
正这时,身后忽然来的轻唤打断了沐锦书的视线,侧过身只见温婉尔雅的太子妃许凝。
太子妃缓缓走近,叫身旁的侍女呈上食盒,微笑道:“行去齐云围场还需三两个时辰,这是我亲自做的芙蓉酥,给你送来一些,路上解着闷吃,母后那儿我已送去一份了。”
沐锦书瞧了眼食盒里的芙蓉酥,随即弯起眉眼,命身旁的芙岚将食盒接过来,她道:“多谢嫂嫂惦念,还未曾尝过嫂嫂的手艺呢,昭宁有口福了。”
太子妃道:“你若是尝了喜欢,下次便来东宫坐坐,我多做一些。”
队伍间马嘶声不断,各家勋贵已陆续赶至,行物齐全。
驾于骏马上的谢明鄞握着马缰,正望着与太子妃交谈的佳人,云鬓碧簪,身姿清雅。
手挽拂尘的太监走过来,在马下说道:“楚王殿下,陛下说可以启程了。”
远处的沐锦书已提着裙摆入了马车,谢明鄞回应太监一声嗯,便转而命着金吾卫准备出发。
见金吾卫叫唤了启程,太子妃姿态端正地回到东宫马车处,只见车前正站立着那个面容冷隽的太子。
太子妃低着眸走近,那男人开了口,“适才的芙蓉酥呢。”
太子妃微微讶异,温和道:“殿下不是说不喜甜食,嫌臣妾做得不好,于是臣妾便送去给皇后和昭宁吃,母后倒是很喜欢。”
言罢,太子妃提着裙摆,让侍女扶着上马车,不再顾身后的人。
太子则面色不悦地站在原地,不知他是哪来的气,挥了一把衣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