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路致远
春节期间群访确实不容易，更别提黄翠翠这个职业，接触的人员又多，房东大妈领着两个人来到她的出租屋前，絮絮叨叨说了一路子。
“平时带人回来吗？”
“听其他租户说， 经常有些不三不四的男人来过，但没说丢东西，也不扰民，大家都知道她在白金瀚上班，只要不影响到其他人，倒也不想管这些闲事。”
“最近一次什么时候回来还有印象吗？”
“哦，不知道，租金都是半年一交，我都两个月没来了，”走到台阶处，房东大妈指着楼梯口的房间说道，“黄翠翠就住那。”
三人停在门前，房东大妈拿着钥匙开门，门内突然闪过一个人的影子，李响和安欣瞬时警觉起来，护着大妈往后退了两步，然后猛地抬腿踹开了门。
一个男子扒开窗户跳了下去，李响大喊一声：“站住！”就追了上去，安欣紧随其后。
这片都是旧厂房的家属楼，建筑样式十分老旧，巷道里停满了自行车和三轮电摩，那人七拐八拐的，安欣一个没注意就被绊倒了，李响见那人越跑越远，随手抄起旁边一个花盆砸了过去，将那人砸的一趔趄。
李响趁机扑了上去，将那人压倒在一个小凉亭里，安欣这个时候才追上来，李响回头大喊：“”上铐！
那人挣扎个不停，从怀里也不知道掏出来什么东西，在嘴里咬掉了引线，冒出“呲呲”的白烟，围观的人群一看，纷纷往后躲去，一边跑一边喊着：“我靠，手榴弹！”
李响脑海里空白了一瞬，手里的东西却在下一秒被安欣强行夺了去，他一把把李响推到路边，用身体压住了手榴弹。
上午，宋娇娇刚到市中心医院，帮宋援军挂完号之后，陪着他在分诊区耐心等待。
宋援军说：“我就是过年这几天累着了，多休息休息就能好，不用非得来医院。你看你这孩子，就是改不了操心的这个毛病。”
宋娇娇瞪了他一眼：“还说呢，要不是赵姨给我打电话，我都不知道你的降压药已经吃完了，正好给你做个检查，重新开点药。”
宋援军听着孙女的训话，心里虽然是得到了极大地满足，但表面上还是不服气：“你赵阿姨就是太小题大做，我自己的身体我自己还不清楚吗”
声音越来越小，估计是宋娇娇的眼神越来越犀利了。
宋娇娇叹了口气，爷爷自己留在京海，爸爸妈妈走的时候劝过好多次，就是不听，现在自己也考上了大学，回家的时间就少了，要是他还这么不把自己的身体当回事，可怎么办。
她胡思乱想着，眼神却瞟到了大厅里急匆匆冲进来的两个身影，其中一个穿着牛仔外套，格子衬衫，脸色苍白，另一个穿着皮夹克，眼眶里布满了血丝，整齐扎着的衬衫被扯的凌乱，露出一节锁骨，头发上沾了几片草叶子，脸上也脏兮兮的。
竟是李响。
她惊讶于李响此刻的失态，就见着李响抓着一边路过的一个护士的胳膊：“你帮我同事看看先帮我同事看看！”
小护士被吓了一跳：“你干嘛呀，快放开我”
“你快帮我同事看看他的伤！”李响大喝了一声，招来不少人的注意，和他一起的那个人正是安欣，他赶忙上前将小护士拉出来，歉意一笑：“实在对不住，我刚刚受了点伤，我这个同事可能被吓到了，额，帮我们挂一个急诊的号可以吗？”
小护士看了一眼安欣，犹豫道：“那、那你跟我来吧，这边排队。”
宋援军也注意到了这一幕，有些不悦地对宋娇娇说：“现在的年轻人可真没有素质，连排队取号的规矩都不遵守。”
宋娇娇抿了抿嘴，对爷爷说：“爷爷，那就是上次我和您说的李警官，他们应该是出任务的时候遇到了意外，平时李警官很稳重的。”
“李警官？”宋援军皱眉想了想，“就是夏天救了你那个？我还说要请人家来吃顿便饭，怎么你没有去好好感谢他吗？”
“上次我走得急，只给他留了自己的电话号码，但他一次也没打给我”宋娇娇语气有点沮丧。
宋援军一看宋娇娇这样子，心里就有了自己的打算：“既然是这样，你过去问问出了什么事，如果咱们能帮得上的，就帮一把。”
宋娇娇点头，快步走到大厅，“李李响！”
出于对他职业的保护，她叫了他的名字，那个人好像被惊醒，肩膀抖了一抖，看向她，瞳孔蒙了层雾。
安欣也回过头看，想站起来打招呼，宋娇娇忙摁住他的胳膊不让他动：“你快坐下，这是出了什么事，怎么弄得这么狼狈？”
正想说话，就有小护士来叫安欣过去处理伤口，李响还是颓然地坐在那里，一动不动。
宋娇娇担心了起来：“李响，你你还好吧？”
李响猛然侧过身，圈着她的肩膀将她抱进了怀里，她又惊又怒，害怕爷爷看见会生气，却使不上力气推他，只感觉到他坚硬的胸膛牢牢的贴着自己，身躯有些颤抖。
“对不起娇娇我好害怕我真的好害怕”他哽咽几声，连话也说不完整，先是压抑着低声抽泣，后来就是完全克制不住的大声恸哭，像是要把所有的后怕都喊出来，才能平复心里那翻腾的一点不甘。
她抬手轻轻拍在李响的背上，大颗大颗冰凉的液体滴进她的脖颈，也滴进了她心里。
曹闯笑着骂安欣“兔崽子”，队里的其他人也都围着安欣感叹他的勇敢，只有李响坐在座位上一声不吭。
很多时候，他都觉得这个姑娘出现的仿佛上天注定。她这么干净，这么美好，人也小小软软的，腰细的能被他一只手抱过来，却很聪明，眼睛里永远透着纯澈的光。
他又想到被安欣推倒在地的那一幕，初时是茫然，后来就是一阵一阵紧挨着的后怕，他怎么敢呢，他怎么敢呢，会死人的呀，他安欣是什么身份，就算要死，也该是自己扑上去死才对啊。
可在医院见到宋娇娇的那一刻，他那种悬在半空中的情绪才像是终于落在了地里，他想也没想就把小姑娘抱进了怀里，凭借她身上那点微弱的温度来平复，女孩被他吓到了，手在他肩膀上捶了好几下，在听见他的哭声后，又止住了动作。
“李响，没关系的，已经过去了。”他感觉颈后被一双又轻又柔的手抚摸着，“不要害怕了。”
完蛋了，李响，你完蛋了。他的哽咽随着少女的话渐渐平息，可心里却突然响起了这样一个声音。
京海市拘留所，高启强抬步跨过门槛，阳光有些刺眼，他眯着眼看了一圈周围，一辆桑塔纳摁着喇叭驶了过来，他赶紧靠边挪了挪，似乎没适应过来外边的环境。
安欣把上午抓的那个人送进了拘留所，随车的两个小警员扭头说：“安欣，等会派车来接我们。”
“是！”安欣回答的很响亮。
高启强听见声音，看了过来，正好对上安欣的视线，他十分拘谨的打招呼：“安安警官。”
安欣一愣，脑海中思索着眼前人的名字：“高启”
高启强连忙接上：“强。”
“哦，高启强。”
“到！”高启强赶紧跑了过来，站在安欣面前。
“你今天出来？”安欣问。
“对，刚出来，”高启强点头，“安警官谢谢你，我进去以后听他们说，我这个要是定性为入室抢劫啊，事情就严重了。”
安欣说：“是啊，本来你也没有抢劫嘛，对吧？”
说完他又问：“你这是回家？弟弟妹妹没有来接吗？”
高启强解释：“他们学校开学了，都走了。”
“哦”安欣表示理解，拉开后座的车门，“要不你跟我走吧，看守所这边偏僻，也没有公交，你回去不方便。”
高启强很是感动，鼻头也有点发酸：“那，那就麻烦你了，安警官。”
他钻进了车厢，看见前排还坐着一个人，连忙打招呼：“李警官。”
一路上，高启强都显得很拘束，看着窗外掠过去的景色发呆，安欣抬头看了眼车内后视镜，调侃道：“这来回来去都是坐的我这辆车，感觉不一样吧。”
“肯定不一样啊，”高启强自嘲似的一笑，“进去那么多天我也想清楚了，以后遇事啊，不能冲动，毕竟我还有弟弟妹妹，总得为他们考虑，而且你和这个宋警官、李警官都这么帮我，我肯定不能让你们失望。”
“这就对了，”李响说道，“我们倒还没什么，以后遇到困难找警察，不管做什么事都要遵纪守法，记住了吗？”
高启强连连答应：“记住了。”
安欣稍微松了松油门：“你等会到哪下车？”
“哦，对了，安警官，你把我放到那个旧厂街口就可以了，我想回去看看我那个摊子。”
安欣眉头一皱：“刚说了做事情不要冲动，你这个事情还没完了是吧？”
“不是不是，”高启强搓搓手，有点羞赧，“我在那卖了十几年的鱼，以后也卖不了了，我就是想回去看看，不做别的！”
旧厂街菜市场已经开始重新规划了，所有的摊铺都被红油布盖了起来，放着脚手架，高启强走到自己的鱼摊前，东看看西看看，怎么看都觉得舍不得，最后停在了一个已经生锈了的称面前，勉强挤出一个笑：“这个啊，可是我的风水宝地，我得搬走它。”
安欣和李响默默跟在他身后，也都没有说话。
远处一声高喊：“哟，这是谁回来了？”
高启强脸色一变，走过来的正是唐小龙唐小虎，还有一群小跟班，都戴着红袖标。
“老高！这么快就放出来了？干嘛呢，一回来就进市场拿东西？”
“治安拘留只有五天以上十五天以下的，希望你们懂点法。”安欣就看不惯这个，没忍住开口道。
“哎呦，这还来了两个小警察，”唐小龙拍了拍自己肩膀上的袖章，“咱们同行，现在市场处于整改期间，任何人都不能进入，更不能从市场里拿东西，万一要是别人丢了什么，我们找谁去啊。”
“同行？就你？你跟我们可不是同行，我们隶属于市公安局。”
唐小龙被噎了一下，眼角跳了跳，目光冷了下来。
安欣对他的眼神视而不见，继续说道：“今天呢是我们陪着他，来把东西收拾收拾，如果出了问题，我替他负责，这样可以吗？”
唐小虎在旁边小声提醒：“哥，咱得要工商局的批条。”
唐小龙这才跟着笑起来：“对了，我们这片市场是归工商局管的，你这警察的保证啊，还真没什么用，咱们要是看不到工商局的条子，没法办事。”
“让他先把东西搬走，回头再去工商局补手续，不可以吗？”
“我得先看见手续，才能让他拿东西。”唐小龙半点不惧，很是轻蔑。
安欣气急，脸色阴了下来，对面这种有恃无恐的态度更让他觉得愤怒，连两个治安管理员都如此嚣张，可想而知这管理着市场的工商局是如何的不作为了。
李响忽然笑了：“行了，你过来。”他一指唐小虎，“你也过来。”他走到市场角落处，很是镇定地等待着。
高启强看见这样的场景，心里打怵，扯了扯安欣的袖子：“安警官，要不就算了吧，我不要这个了。”
安欣拍了拍他胳膊：“你放心，这件事交给我们来处理。”
唐小龙唐小虎对视一眼，警惕地走过去，“干什么？”
李响瞥了眼安欣，“你们俩是真不知道他是谁啊，他姓安，安全的安，市局副局长，也姓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