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意料之外的协定
“那这个问题，就这样吧？”四哥尝试着询问道。
国事的访问事宜的会议都在皇宫塔八楼的大餐厅举行，这几天也没什么好说，无非是一些无关紧要的事项，反正对德洛查公国来说也不会有什么大的影响。
“好。”特蕾莎回道。我身为皇夫，自然是坐在特蕾莎旁边的，并不会因为我是“德洛查公国的十三公子”我就会需要“回避”之类。只是，我这个身份不好发言，所以也就一直闭着嘴。
“接下来，我们要讨论的是——”特蕾莎突然打了个响指，紧接着，一位皇室近卫将一幅地图摊开到了桌面上。我一眼看到，地图上用红色和绿色分别画出了波姆兹帝国和德洛查公国的版图。
“关于，德洛查公国被整合进入波姆兹帝国的可能性。”
特蕾莎这番话刚说完，我就久违地感到，我胸口被一块巨石砸中了一般，痛得我叫了出来：“啊！”而后身体不受控制地从椅子上倒在了地上。
我的这一番动作把在场的众人都吓得混乱起来，但我意识还清醒，于是——
“快传宫廷医师！你们几个，把他抬到走廊里！”
“十三弟，你怎么……”
“皇夫殿下？殿下？”
我看到我被四个皇室近卫抬着快步走到八楼走廊，而宫廷医师已经来了。我被放在地毯上，被宫廷医师检查了一遍后，她苦着脸摇摇头道：“没什么大碍，就是皇夫的‘情绪’又不太稳定，让他一个人缓缓吧。”
“可是殿下——”
“行了，我能站起来。”我急得连忙爬起来，然后在诸人的诧异目光中走到魔梯。该死，这件事，我真得缓一缓。
……
“咚咚咚。”
寝间的门被敲响了，接着是特蕾莎的依旧十分悦耳的声音：“夫君？夫君？你在吧？”
我正躺在床上，没回话。
“我知道你又气又伤心，而我确实有责任。其实，我跟你四哥聊过才知道，你根本不知道这回事。”
我还是没说话。
“所以，很对不起……既然你现在不愿意跟我说，今天的会议也就先中止吧。”
“不。”我坐了起来，“门又没锁，你直接进来吧。”
“……”似乎是迟疑了一下，门才打开。我却看到，特蕾莎带着艾米莉走进来。
“我也有责任，殿下。”艾米莉对着我鞠了一躬，“我其实也知道这件事，但我一方面觉得你可能也已经知道了，另一方面如果是我告诉你，恐怕你也不相信。”
“……蕾莎，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艾米莉，你站在这候着吧。”
“是……”艾米莉站在窗户旁。
“我就来，详细说说，”特蕾莎坐在了我身旁，“夫君，你父亲和四哥之前都没告诉过你这件事？”
“真没有啊！不然我也不会那样了！”
“啊，你别激动。”特蕾莎忙按住我的左肩膀，“这件事情，你觉得很‘残酷’吗？还是‘没法理解’？”
“‘没法理解’吧……波姆兹帝国是‘军区中央集权制’，这是我被反复告知并被证实的事实。如果德洛查公国并入了帝国，那岂不是也要‘改制’？让施蒂玛亚家族……”
“哦哦！我还是得从头说起。其实，这也是我选你为皇夫的‘条件’之一哦。”
“……啊？”
“那时你可能是整天待在自己的小天地里，不怎么过问政治，所以你根本就不知道德洛查公国现在的情况其实有多严重。”
“……不可能啊。我虽然是常常一个人，倒也不是什么‘真空之人’，我看德洛查的民众生活的还可以啊？”
“这就是问题所在了，夫君。就像帝国为什么要实行改革？要是‘看上去没有问题’，就说不定会是一个大问题啊！事实上，因为德洛查公国与帝国的联系在诸朝贡国之中最为紧密，导致公国内的许多农奴发现帝国的自耕农的生活状况比他们要好许多，于是就开始间歇性出现小到几乎很难让人察觉的‘暴动’现象。但显然，若让这种情况——”
“抱歉，蕾莎，我得打断一下。帝国的所谓‘自耕农’，大部分应该也是女性主导吧？难道公国的农奴不会先觉得这是帝国特殊的情况所致、不具有普适性吗？”
“害，农奴们哪里能想到那么远啊？总之，现在公国的农奴问题已经很棘手了。你不可能把消息封锁住，因为已经太晚了，只会让农奴们更加确信那些的信息的可靠性，从而只会起到反效果；但公国的封建制度可是和其他朝贡国的历史一样悠久，那些地方上的封建主绝不可能听从一个公爵的意见就改变这种制度。但这种事情又绝不能放任不管啊。于是，你父亲就想到一个法子——只要认帝国女皇为上一级领主，就能凭借这层契约关系震慑住下属领主，从而让做一些事更轻松。”
“……噗！”我一下笑出来，“父亲可真是个‘大聪明’啊！我也不怕得罪你，蕾莎。成了帝国的臣民，不是比‘朝贡国’还要憋屈吗？农奴的话……额……他们就算造反也往往成不了什么气候，当地的小领主甚至是骑士都能直接镇压下去，有什么必要如此大费周章吗？”
“因为你父亲考虑的是‘长远的事情’。他认为，帝国的制度是先进于封建体制的，与其坐等着农奴暴动的烈度可能发展到不可收拾的地步，不如效仿帝国的体制，但他光凭自己显然是不行的，所以——”
“难道，这也是帝国改革的一部分吗？”我的语气变得严肃起来。
“只是‘未定’啦。我其实也没把握和决心能不能使得德洛查公国并入帝国，这件事也是谈了蛮久的，所以我以为你会知道……”
“……听上去，还是很不可思议。反正，鬼知道我父亲实际是怎么想的，唉……总之，如果你要问我的意见的话，我觉得还是别这样做。不然，你是把德洛查考虑到了，其他的朝贡国怎么办？他们会不会因此而害怕自己也被‘和平并入’了，从而动摇整个帝国的朝贡体系呢？”
“这也是我和母皇共同讨论过的，不过……因为有你，事情变得更复杂了，反正我们现在先讨论着、应付着，其实我也不抱什么能成的期望的。”
“……说了一大堆，我只觉得好出我的意料啊。光是听着，就好累啊……”
………………
“哟，十三弟，你还好吧？我知道，你这种‘晕倒’不是因为身体的问题。”帝都的商业街上，四哥和我一起并排走着。
“四哥，你之前居然不告诉我这件事，为啥啊？”
“我是觉得，这事其实成不了。”四哥不太明显地叹了口气，“父亲他做这件事情也是被下级领主们集体反对的，他们甚至已经结成了‘派系’来公开请愿，如果父亲坚持这样做，他们恐怕要拥立大哥上位了……”
“啊？那怎么办？”
“只能看这次会议的结果如何。如果行得通，我也只能接受，要是行不通，那我只能尽力去‘安慰’父亲。”
“希望还是不要‘通过’为好……这可真是个‘头脑发热’的决定，光是‘女性主导’这一点就意味着任何被并入帝国的地区也只会实行这样的传统，这只会让任何原民族的人都无法理解和接受。至于体制变动……只会让许多人拼了命也要反对，因为他们就是依附在这种体制上的……”
“是啊……不过，要是德洛查公国真的并入了帝国，光凭我们两个，又做什么呢？”
“……”
我和四哥沉默着走了一会儿，突然，听到了洪亮的叫卖声：
“套娃玩具！北方特色，简单而有趣！”
我和四哥都望去，只见一个女子在自己的摊位前叫喊着，摊位上摆着许多画出来的应该是木制的“小娃娃”，可是摊位前却无一人，与周围的摊位相比显得十分冷清。
我好奇地走了上去，但还未等我开口，这名女子便惶恐地行礼道：“啊……你就是皇夫殿下？”
“你认得我的脸？”
“其实，当初大婚典礼的时候，我就来过帝都，故见过殿下。唉……这帝都的生意真是不好做，很少能看到孩子上街，而家长们似乎也都对套娃不感兴趣啊……”
“嗯……”我一边应着，一边靠近了摊位，“我可以拿着看看吗？”
“殿下当然可以。”
我试了试，发现玩法可以说是“过于简单”了。除了最小的“娃娃”外，每个“娃娃”都是中空的，只要将小的“娃娃”转进稍大一点的“娃娃”里，而后将在稍大一点的“娃娃”在装进更大一点的“娃娃”里，最终所有“娃娃”就会只剩下一个最大的“娃娃”了。
“嗯……可惜我和女皇陛下现在还没有孩子，不知，老板，你还会来帝都吗？”
“估计我是不会来了。这里实在是卖不动。”
我想了想，说道：“我现在没带大口袋，不方便装下，我就——”我拿起最小的、中间和最大的“娃娃”，“我先拿这三个作为‘定物’，钱款和大口袋我会很快带来。”
“啊，殿下，您是要——”“对，我要全部买下来。这些又不贵，我就提前为孩子准备一下好了。”“谢殿下！”
“十三弟，你这是——”
“我想到办法了，就如，这套娃一样。”
………………
晚饭之后，国事访问会议再次开始。这一次，还是继续讨论“德洛查公国并入波姆兹帝国”的问题。但大家似乎都不愿意开口了，而且目光都时不时会看一下我，好吧，看来我把大家真的吓得不轻。
“……所以，我们德洛查公国的条件还是如此。”双手放在桌上的四哥说道。
“嗯……”特蕾莎又看了一遍德洛查公国代表团所列的条件，“就这样了吗？如果这样的话……”
“陛下，我可以说说吗？”我突然举手发言。
“啊……夫君，你有什么想法？”
我起身，而后从大衣口袋拿出那三个“娃娃”来，放到了桌子上。
“诸位请看。如果，我直接将最小的‘娃娃’，装进最大的娃娃里，”我一边说，一边做出这样的动作，“那么，诸位觉得，这个最大的‘娃娃’的空间是不是没有充分利用呢？”
“是啊。”一些人附和道。
“那么——”我又将最小的“娃娃”取出来，又按照顺序将两个“娃娃”装进了最大的娃娃里，“这样，不是更好吗？”
“夫君，你的意思是？”
“或许这个比喻并不准确，但道理是可以相通的——如果公国真想并入帝国，应当再经历一个过渡的过程。陛下，可将德洛查公国册封为‘内附朝贡国’，使公国在一定程度上能够与帝国的距离更近。作为‘内附朝贡国’，公国最需要做的，是渐渐地将经济体制从庄园制转为自耕农体制，从而剥夺封建制度的根基，而后再尝试并入帝国。在此期间，帝国需要为公国的改革提供帮助。”
“……嗯嗯。确实是个新颖的题意。”特蕾莎说道，“不过，这种构想还是第一次，恐怕还是得循序渐进地摸索——”
“我同意皇夫殿下的想法。”四哥突然说，“我也是！”“我也是。”“俺也一样！”代表团的成员们也附和道。
“……这可不能儿戏啊！”特蕾莎忙说。
“但陛下你也没准备好吧？”我尽量深情地看着特蕾莎。
“嗯……朕也确实未对此做任何准备，那我们……就先将这个问题就先这样定下了吧！”特蕾莎忙说，“到时，就让四公子再到帝都，让我们再就‘内附朝贡国’的问题好好讨论讨论！”
“谨依女皇陛下圣意！”代表团们连忙起身一齐行礼道。
“……真是输给你了，夫君。”特蕾莎笑着说。
“我到底是德洛查人，陛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