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浣碧水榭
云姨探头从东耳房窗户里观察冷可染和傅言墨。
门廊灯下,傅言墨修长手臂向后伸着,牵住冷可染的手,脚下像是安了弹簧一般,步伐跳跃地走下台阶。
前额的刘海随着他的动作一翘一翘的,难得一见的活泼灵动。
云姨忍不住抿嘴笑了。
傅言墨这孩子身为傅家长孙,从出生就被当作家族继承人培养,管教的极为严格。
三岁开始启蒙,识字读书。
童年时光几乎都花在了学习琴棋书画上。
他早慧持重,少年老成,
在人面前举止优雅,进退有度。
总是一副温文尔雅,成熟可靠的样子。
很多年没看到他如此天真烂漫了。
娶了媳妇就这么开心吗?
看来,大少爷是真的中意冷小姐。
云姨欣慰地叹口气,为傅言墨感到高兴。
冷可染跟在傅言墨身后,默默凝视着他的背影。
傅言墨的手掌干燥清凉,让她莫名心安。
冷可染小手轻轻翻转,纤细指尖扣住傅言墨的手背。
任由他牵着自己,走出墨韵斋。
夜幕初降。
靛蓝色的夜空广阔辽远。
沁春园里树影婆娑,清风吹拂,花香袭人。
香染亭的绿琉璃飞檐挑着一弯圆润新月,洒下淡淡清辉。
道旁的石灯笼散发出温柔的暖黄色灯光,照亮两人脚下的道路。
翠竹摇曳,发出悦耳的“沙沙”轻响。
“嘟儿——嘟儿——”
草丛深处,蟋蟀四平八稳地唱着祖传的老歌。
时不时,有一两声蝉鸣,从冷翠湖畔的柳树梢上传过来。
一派岁月静好。
“小染,你古诗词功底如何?”
傅言墨用手掌裹住冷可染的手,回眸笑着问。
月光下,他那双眼睛波光流转,缱绻多情。
“嗯,还好。是《长恨歌》《琵琶行》和《赤壁赋》都能倒背如流的程度。”
冷可染毫不谦虚地说。
作为国学爱好者,她自觉对于唐诗宋词可以说是非常精通,如数家珍。
“嗯,那今天的游戏,你就胜券在握了。”
傅言墨又说。
“哦?那今天的游戏到底是什么呢?”
冷可染好奇地挑挑眉毛问。
“你一会儿就知道了,先留点悬念。”
傅言墨抿唇一笑,仍是不肯揭晓答案。
沿着小径转弯,两个人来到了冷翠湖畔。
“那是什么地方?”
冷可染眼睛一亮,指着前方问。
冷翠湖东岸。
荷花丛深处,跃出一抹青灰色歇山顶飞檐。
飞檐下,几盏玻璃宫灯灼灼烈烈,在青苍的夜色中分外耀眼夺目。
远远看去,宫灯赤红,碧荷掩映,水榭玲珑。
画面奇幻浪漫,犹如古装电影镜头。
“哦,那里就是我们今晚赏荷的地方,叫做——浣碧水榭。”
傅言墨探头看了看冷可染手指的方向,笑着解释。
“叮叮咚——叮叮咚”
悠扬的古筝乐声,穿越冷翠湖面,飘入耳际。
有人在浣碧水榭里抚琴。
“《风入松》。”
冷可染眼眸一亮,欣喜地问傅言墨:“谁在弹琴?技法真好。”
“你也会弹古筝?”
傅言墨有些惊喜。
“学过一些,弹的不好。”
冷可染摇摇头答:“只是喜欢而已。”
“这位琴师是咱家的,若是你愿意,随时可以让他指点你。”
傅言墨垂眸低语,语调纵容宠溺。
“那我们快点过去吧。”
冷可染玩心突起,按捺不住踊跃的心情,抓住傅言墨的手臂,快步向着浣碧水榭走去。
两人走了几分钟,绕过几株芭蕉树,来到了浣碧水榭前。
“哎呀!少夫人和少爷来了啊!”
立在水榭台阶上眺望的于管家,看见二人笑容满面,小跑下来迎接。
冷可染好奇地打量着浣碧水榭。
这是一座典型的江南木结构观景悬水榭。
建筑整体都由木材建成。
水榭的面积有三分之一由曲拱,木梁支撑着悬于水面,形成一个临水的观景回廊。
厅堂四围由相连的楠木雕花门扇组成。
此刻,雕着精美菱花图案的门扇全部敞开,四下通透。
湖面的凉风肆无忌惮地自浣碧水榭里穿堂而过,吹的廊檐下的玻璃宫灯左右摇摆,流苏翻飞。
水榭门上挂着一块匾额,上写着“浣碧”两个颜体楷书金字。
两旁的楠木立柱上挂着一副七言楹联云:“一襟尽揽三山月,两袖戏分一脉香。”
“于管家,赏荷会要用的东西都置办好了吗?”
傅言墨走上前,态度谦和,询问于管家。
“瓜果点心,酒水饮料、文房四宝、香薰灯具、要用的家具都安置好了,少爷尽管去吧,准保一样不差。”
于管家笑呵呵地答。
“那敢情好,有劳于管家了。”
一样的京片子,自傅言墨嘴里说出来,就少了三分油滑,多了几分风雅。
“那你和少奶奶尽兴,我先告辞了。”
于管家拱拱手要走。
傅言墨知道他年纪大了,熬不了夜,到点就犯困,便不留他,拱拱手跟他道乏。
“夫人,跟我来吧。”
傅言墨伸手牵住冷可染,两人沿着楼梯往水榭上走。
“哎呀,少夫人,少爷来了。”
门后走出来一个脸圆圆,大眼睛,长发在头顶盘成单髻,穿着一身藏蓝色交领道服的少年,笑嘻嘻地问候二人。
冷可染认出这少年就是白日里帮自己拎行李的小勇。
“夫人,这是小勇,是京城艺术学院大二学生,学民乐的,擅长笛子和箫,是傅家的小乐师,也经常帮我打打杂,跑跑腿。”
傅言墨向冷可染介绍小勇。
“少夫人好,少爷好。”
小勇笑眯眯地向冷可染和傅言墨问好。
“小勇,辛苦你了。”
冷可染猜到这次赏荷会少不了小勇的奔波劳累,便主动道谢。
“少夫人,太客气了,应该的。”
小勇粲然一笑,口齿伶俐地回答,
“少夫人,少爷好。”
小勇身后传来一道清冽纯净的少年音。
冷可染循声抬眸。
一位白衣少年从厅堂内的琴桌后走出来,矜持优雅地向着二人颔首致意。
“夫人,来认识一下。”
看见白衣少年,傅言墨弯了弯眸,牵着冷可染的手走进水榭厅堂,笑着说:“这位就是刚才弹奏《风入松》,让你听入了迷的琴师小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