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恨得刻骨

    如果是前者，李青萝觉得对方只是装腔作势，不足为惧。如果是后者，她不敢轻易动手。因为这样的奇人异士，即使是武林中人也不敢轻易招惹，否则不知何时就会丧命。

    与李青萝的惊讶相比，站在赵孝锡身后的木婉清同样明白，这些人已被她那有时神秘的情郎震慑住。她认为赵孝锡了解眼前这个女人的一切，更多的是来自那些同样神秘的探子报告，而非所谓的占卜之术。

    但她不会把这些话说出口，只是安静地站在一旁，倾听赵孝锡与这位美丽而不好对付的妇人之间的言语试探。目前看来，她的爱人似乎占据了上风和主动。但她更想知道，这个妇人是否像她之前猜测的那样，与她四处留情的父亲有关。

    李青萝抑制住内心的惊讶，继续笑道：“看来赵公子真是名师出高徒，连我养的这种小生物也能推测出来，实在令我敬佩！先前公子说知道我那位故人的状况，能否请公子说说，他现在过得如何？”

    李青萝转移话题，继续试探，很快把话题引向段正淳。对于这个当年夺走了她清白，却未能给她名分的大理王爷，李青萝爱得深沉，恨得刻骨。她有能力调查段正淳的情况，却固执地不愿主动告知对方她在等待。

    就这样，她独自守护着曼陀山庄，期待段正淳某天能想起她，亲自上门道歉并接她回去。可惜，这一等就是整整十八年。难怪她的痴爱会变为如今的怨恨。人生有几个十八年，更何况是一个正值青春的女子呢？

    现在，突然听到主动登门的赵孝锡带来了负心郎的消息，她也想知道，对方现在过得怎样，是因为有了新欢而忘记了她这个旧人，还是他念旧情，仍在派人苦苦寻找她。无论是哪一种，她此刻都渴望得到答案。

    令她意想不到的是，面对她的询问，仿佛看穿她心思的赵孝锡意味深长地说：“夫人，真的那么想知道你这位故人的现状吗？有时候，人少知道一些事情反而会活得更轻松。知道太多，未必是好事。

    况且夫人现在是姑苏城，太湖之畔，人人皆知的曼陀山庄女主人，就算知道了事情，夫人到时候又该如何抉择呢？所以，小生觉得有些事，夫人不知道，可能比知道要好。不知夫人觉得小生这话是否有道理？”

    面对赵孝锡这番只有她才能体会的话，李青萝很快意识到，眼前的年轻男子对段正淳和她之间的事情了解得比她想象的还要多  当她仍处在迷茫之际，赵孝锡转换话题：“传闻夫人有一位学识渊博，通晓世间各派武学的女儿，不知在下今日来访，可否有幸向夫人的千金请教一二。”

    闻言，李青萝因提及女儿之事而怒火中烧：“我没有这样不忠的女儿，为一个不值一提的男子，竟敢瞒着我这做娘的擅自离家。哼，等到她在武林中吃亏，她就会明白，家始终是最好的避风港。”

    原本期待能一睹那位传说中的仙子姐姐风采，结果却只见到了她的母亲。这让兴致勃勃的赵孝锡心中略感失落。李青萝口中提及的男子，想必便是那位慕容表哥。那她又是与谁一同离去的呢？

    想到王语嫣虽通晓武学，却从未涉足武林，孤身一人定不敢独自闯荡江湖。唯一的可能便是，这位自小就被囚禁在家中的王语嫣，还是如书中所述，为了追寻那位不在意她的表哥，踏上了首次闯荡江湖的旅程。

    按照赵孝锡熟知的故事脉络，原本这位初次离家的纯情少女，应是随同段王子和阿朱阿碧一起出发。此刻未见阿朱阿碧踪影，想来带王语嫣私奔的，仍然是那两位同样寻找慕容复的少女。看来历史的惯性在这里同样生效！

    接下来的情节发展，王语嫣应会踏上漫长的寻兄之旅，出现在即将动荡的丐帮大会上。然而，小说的原有轨迹因他的介入已被改写，没有痴情书呆子护航的王语嫣，真的能安然无恙找到慕容复吗？

    预感到一个面目全非的江湖即将来临，赵孝锡内心难免有些愧疚。但他深知，经历过《蝴蝶效应》的自己明白，自他重生到这个奇异时空的那一刻起，很多事物都发生了惊人的变化。何况，王语嫣的意外离家，走上原定的寻兄之路呢？

    “您的女儿确有江湖儿女的气质，江湖历练对她有益，增加见识。夫人无需为此生气，小鸟终会长大，总有一天要振翅高飞，夫人也无法永远守护在她的羽翼之下。何必为此烦恼呢？

    只是夫人有一句话说得有道理，有些男子看似胸怀壮志，却未必是良伴！男子野心太强，最终也会伤害身边之人。夫人有时候，最好多留一份警惕。”

    在为王语嫣辩护之余，赵孝锡也没忘对那位燕国王室后裔刺上一刀。从李青萝的语气中，显然她对这位外甥并不友善。这也难怪，最后这位外甥亲手杀了自己的名义上的舅母，展现出帝王般的冷酷无情。

    听着赵孝锡似笑非笑的叙述，李青萝感到如梦如幻。她听出赵孝锡似乎连她外甥的出身都了如指掌。这种被人看透的感觉，让一贯孤傲的李青萝无法理解对方是如何知晓这一切的。

    难道世上真有天生便知晓一切的人？还是眼前这位男子，真的具有预见天下的能力？

    一系列的困惑使李青萝对赵孝锡产生了深深的敬畏，她叹了口气：“赵公子所言极是，可惜我的女儿就是不听我的劝告。她总觉得那男子是英雄豪杰，却不知遇上那样的男子，才是女子最大的悲哀啊！”

    这其中似乎也包含着她的不甘，也让站在一旁的木婉清有种直觉，恐怕她又要多一个姐姐或妹妹。从这个妇人的话语中，她听出了与她们母亲相同的无奈和不甘。那么问题来了，她的情郎又是如何得知这一切的呢？

    陪李青萝交谈片刻，赵孝锡想起了仍在寻找继承人的无涯子，突然问道：“夫人，恕在下失礼，想打听一事，您可知道您的双亲现居何处？”

    提及父母的李青萝脸色黯淡：“不知道，当年他们抛弃我离开的那一天，我就说过不再认他们。公子知道我父母的下落？”

    面对前后矛盾的回答，赵孝锡笑道：“夫人既然说不再认，又为何询问在下呢？其实见到夫人第一眼，我大致能推测，夫人的双亲尚在人间。只是具体在哪，我的占卜术还不足以推算出来。

    如果夫人相信在下的人品和能力，不妨写封信或提供一件您双亲熟悉的物品。他日我在江湖行走，应该能与夫人的双亲相遇，到时候在下可代为转达您对他们的思念。有时，子女抱怨父母的离开，又怎能了解父母离开子女时内心的痛苦呢？

    今日承蒙夫人厚待，让在下欣赏了曼陀罗花的美景，品尝了如此美味的曼陀罗茶。在下也希望为夫人做点事，以回报夫人的款待之情。不知夫人意下如何？”

    逍遥派掌门，西夏皇妃，赵孝锡迟早会与他们相遇。如果代李青萝送信，或许会使这对父母对他这位信使格外尊重吧！

    目送赵孝锡一行人渐行渐远，李青萝再次感受到了无助。自与赵孝锡相见起，她的言行似乎都受到对方的牵引。哪怕有时她想杀死这个勾起伤痛回忆的男子，但她内心多年的无助在这人的言辞间暴露无遗。

    扪心自问，她恨那个与她在月下花前让她倾心的段正淳。特别是在得知自己怀了对方的孩子，多年苦守于此，她的确痛恨段正淳的无情。但她同样明白，如果不是真心深爱段正淳，她为何种植他最爱的茶花，期待他某天能出现？

    没有爱，何来恨？对抛下她最终离开的双亲，李青萝也心怀恨意。但在王语嫣出生后，她明白天底下的父母都疼爱自己的子女。

    她心中的恨意，在赵孝锡提及双亲尚在人世时，很快被思念之情淹没，最后将父母留给她的玉佩作为信物交给了赵孝锡。某种程度上，这表明她既恨父母，却又更思念父母。这种矛盾的情感，让她在不知不觉中被赵孝锡牵引着前行。

    相比之下，李青萝凝视着渐行渐远的小船不愿离开，坐在船舱内的赵孝锡对着两位满脸好奇的女子笑道：“怎么都这样看着我？我脸上开花了吗？”

    这番话引来两道白眼后，木婉清难得认真地说：“云哥，那个女人跟他有什么关系吗？还有你说的那个离家出走的女孩，是不是跟我们一样？”

    被这话吓到的钟灵看了看木婉清，然后看向赵孝锡：“云哥，不会吧？那个混蛋怎么会到处留情？这里是江南，他怎么会跑到这里来呢？” 钟灵对段正淳并无半点亲子认同，每当提及，口中总免不了“恶魔”二字。赵孝锡苦笑，说：“灵儿，不可失礼，无论你是否承认，他确是你的父亲。此事一时难解，我只告诉你，王夫人的童年曾在无尽山脉边缘度过。其余的，时机到了你们自然知晓。我们在江南游历已久，也该换个地方见识一番。两位姑娘，可愿随我一同闯荡奇幻世界？”

    木婉清闻言轻啐一口，钟灵却满脸绯红，像极了待嫁的新娘。木婉清在感慨妹妹无可救药的同时，也在欢笑声中忘却今日的经历。三人重归苏州城。

    陪伴即将离开的女孩，赵孝锡与木婉清购买了许多江南特色的服饰，回到客栈后，他告诉木婉清晚上有事，无法陪伴。木婉清深知这位情郎并非寻常江湖客，也理解地表示正事为重。

    看着两个女孩回房休息，赵孝锡吩咐留守客栈的武者保护她们安全，便离开客栈走向苏河。到达河边，早已等候的武者迅速撑船载他前往烟雨楼，金妍儿居住的阁楼之下。

    没错，赵孝锡不顾木婉清的等待，是因为明日即将离开苏州。他认为有必要再见见这位秘密的小精灵。这段时间，金妍儿的顺从让他感到她已臣服，不再反抗。

    现在，武者们已接手金妍儿的防卫工作，除了几个亲信侍女。那些曾不服管束的家臣亲信，多数被调离或以意外名义除去。金妍儿对此始终未表异议。

    显然，金妍儿已知悉他的身份，依赖他的庇护，才做出明智选择。比起期待高丽动乱，辽国助其复国，投靠赵孝锡无疑更为便捷。况且，赵孝锡所做之事，皆为保护金妍儿。她不至于分辨不清好坏。

    得知赵孝锡晚上的来访，许久未见他的金妍儿在夜幕降临之际，也流露出少女的羞涩，时常望向楼下河面，期盼赵孝锡的到来。对于那个以强权夺取她清白的男子，金妍儿已无怨恨。

    透过烟雨楼的情报网，金妍儿持续关注赵孝锡。赵孝锡以钦差身份处理江南贪腐案展现的能力和胆识，让金妍儿觉得，她的复国梦想似乎在遇到他后，出现了新的转机。

    虽然她不敢肯定直觉，但赵孝锡展现的明暗实力让她有种预感：这位赵家的郡王恐怕并非等闲之辈。准确地说，金妍儿认为赵孝锡不会满足于仅仅做一个郡王。